清晨,穿過窄巷,一股穩穩約約的煤爐味道鉆進鼻腔,混著潮濕的空氣在胸口繚繞不散。80年代的廣州街頭,像一卷剛被攤開的老膠片,光線中帶著微黃的顫動。遠處馬路上,那台披著粉藍色條子的公共汽車正慢悠悠駛過,車身斑駁地印著老廣告,宛如背景裡不斷切換的舊畫面。乘客們緊挨著車窗,有人探出頭呼吸清晨的涼意,有人皺著眉看表,像急於追趕某個不肯停留的時辰。
迎面而來的單車「叮叮」幾聲,彷彿古老電影裡的音效,稀鬆又輕快。騎車的青年,梳著略帶年代感的髮型,腳踩黑色帆布鞋,嘴裡還叼著根未點燃的香菸,神情裡透著一股自在的漫不經心。街角的舊式騎樓下,有賣早餐的檔口,熱氣滾滾的竹蒸籠翻騰出陣陣白霧,籠罩得人影模糊,看不清攤販面孔,只聽到忙碌的叫賣聲此起彼伏。那聲音在晨曦裡像遠遠傳來的鼓點,時疏時密,卻將歲月的溫度一點點敲進記憶深處。
攤位上,白粥盛在藍白邊的搪瓷碗裡,粥面微微蕩起一層熱氣;腸粉披著晶瑩的外衣,堆在油亮的醬油裡輕輕顫動;油炸鬼金黃酥脆,還冒著剛出鍋的餘熱;再看那鬆軟的饅頭,彷彿輕捏就能滲出呼吸般的綿柔。人們在騎樓下的矮桌邊匆匆坐下,或蘸醬,或就著熱茶,簡單的動作裡滿是煙火氣息。煤爐的餘味、蒸籠的濕熱,以及偶爾飄來的自行車鈴聲,組成這條老街特有的清晨交響。於是,這些熟悉的畫面在晨光裡定格,像一帧帧泛黃卻永不褪色的膠片,訴說著舊時代的慵懶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