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四十歲的成年禮
體制沒打敗他,但也從未把他當成真正的對手。
秋冽川,40歲(還差幾個月)。
歷經技術部的輝煌與行政部的流放,他曾天真地以為,自己至少能在這個體制裡掀點浪花,留下一道誰都無法忽視的痕跡。結果走到最後才發現,他根本連張正式邀請函都沒收到。
體制沒和他打過任何一場真正的仗,甚至懶得正眼看他。
它只需要靜靜地等,等他燒光自己的激情、耗盡所有的力氣,等他自己崩掉、自己認輸,然後不痛不癢地繼續轉動下去。
這場博弈,根本沒有所謂的勝負,因為他從來不在「被視為真正變數」的名單裡。
技術部沒他,照樣撐得住;
會議室沒他,馬上有人補位;
討厭他的人,沒他活得更舒坦;
喜歡他的人,沒他也只是短暫嘀咕幾句,然後該幹嘛幹嘛。
最後他終於懂了——
這世界少了誰都轉得動,甚至沒人在意他到底有沒有來過。
這場戰爭,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人打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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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家門,一股茶香撲鼻而來,溫暖中帶著歲月的沉靜,暖暖的香氣裡帶著歲月沉澱出的淡然。秋爸還是老樣子,穩穩坐在專屬藤椅上,手裡翻著一本泛黃古卷,眼鏡架在鼻梁上,像是整個世界都沒資格改變他分毫。
秋冽川一屁股癱進沙發,身子往後一靠,渾身寫滿了「我超累」,故作輕鬆:「我輸了。」
秋爸翻頁的手微微一頓,,眼皮掀開一條縫,瞥了他一眼,語氣平靜:「嗯?找你媽哭去。」
秋冽川:「……」
他翻個白眼,把不甘心摔滿地:「……死老頭,你早知道會這樣吧?」
秋爸繼續翻書,語氣慢條斯理:「我什麼時候說過你是不可取代的?」
「但高層一開始確實找不到人頂替我!」秋冽川咬牙反駁,聲音裡還殘留著一絲倔強。
「哦,那現在呢?」秋爸頭也沒抬,像是在問晚飯吃什麼。
「……技術部還是轉得好好的。」這句話像拿砂紙刮喉嚨,擠出來的時候還自帶碎玻璃感。
秋爸輕笑一聲,終於抬眼看了他一下,眼底藏著點揶揄:「所以,你以為自己重要,還是體制讓你覺得自己重要?」
秋冽川:「……」被噎到胸口堵了一坨,像吞了顆的水餃,卡在那不上不下。
「體制擺爛的年資比你年齡還長,」秋爸端起茶杯,慢悠悠抿一口,「它只需要等,等你自己熄火,然後剩下那些還想活在體制裡的人,就會自己補位,一切照舊。」
秋冽川冷笑一聲:「……真他媽的。」
秋爸放下茶杯,淡淡補刀:「四十歲了,該長大了。」
秋冽川:「……」
這句話像提前送來的超齡社會毒打,精準命中靈魂核心。
幹!!
四十歲,別人都開始規劃退休前的小確幸,他卻剛被社會當成沙包揍到飛起來。更悲哀的是,這局還是他自己排隊報名參加的。
這他媽的,也太丟人了吧?
「……幹。」
他揉了揉眉心,下意識伸手去口袋摸煙,結果餘光掃到秋爸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又硬生生收回手。他曾經以為自己能改變點什麼,現在才發現,這不過是體制發給他的四十歲成人禮,一張沒半點光榮感可言的爛證書。
這次他沒再嘴硬,默默接過秋爸遞來的茶,杯身的溫度透過指尖蔓延,茶香裊裊,像是把他所有的不甘與不服,都泡進杯底。
「還有什麼遺言?」秋爸慢悠悠地問,語氣像在逗小孩。
秋冽川閉著眼,死魚般吐字:「……請了兩天假,接受現實。」
秋爸瞥他一眼,鼻息輕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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