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正煮著粥時,門口有人噢的一聲叫喚,旋即又走開,從廚房隔著客廳的紗門看不清
楚來人,心裏想會不會又是摩門教或基督徒來傳福音的呢?
不久又喚了一聲,原來是一位旅者,一部小叠掛著一塊衝浪板,瘦小蒼白濃眉大眼直咕
噥著massage,愣了一陣子時搞不懂其意,他見狀拿出一張名片,指著上面的地址與門
口上的門牌,我一看路巷都不對,只有22號是對的,先回廚房關了瓦斯。
---Follow me。
用著破英語帶著他往廟埕走去也逛了一圈,問了幾個村人都模模糊糊的,還好遇到幾個
衝浪客,我想既是同好應該比較了解,果然Google搜尋一下,就在廟左側,遠在天邊近
在眼前,眾裡尋它數回,原來就在家後院,豎塊浪板寫著:衝浪按摩。
出來時是逆向沒看著,偶而由此進出也沒注意到它是何時掛上的。
這是一間閩南式三合院,小時候常在這埕裡嬉戲,跳房子、釘陀螺、彈玻璃珠….
房子還是以前的房子,父輩們都不在了,童伴早已北遷,若相遇也成陌路,
時下有些後輩會把先人遺下的古厝稍加變裝經營民宿,下午茶咖啡廳之類的。
這埕仔北側是金爐,南側就是老榕樹,低矮的磚瓦隱身在周邊新起的高樓之中,
顯的如似繁華落去風光褪盡的卑屈又不失曾經的朱顏豐茂。
而前壁面刷上藍白色調也襯出漁村本質,有海洋的視覺與味道,我不想知道經營是誰,將旅者帶到目的地,我開心他也高興,雖言語不通,我伸出手與他相握:Japanese?
---Ya,Ya,Ya!
他笑著忙點著頭,一如一路上的謙卑有禮。
而我也步履輕快地回到自家的埕仔,也情願廝守於此。
我想起了父兄,都在少年的時候開始到他鄉異地漂泊的打拼經年後,終也回到出生的原
鄉,宛如大海裡的鮭魚洄游逆流溯溪而上,回到生命源初的地方繁衍。
從茅屋土角厝瓦房到如今的各自開枝散葉的茂盛,成家立業而終老。
我也是如此甘心的守護,雖然曾經的浪跡與之相比如是遠足郊遊般地微不足道。
生而為人必為身所囿,年輕時的豪情壯志只是好高騖遠,不解紅塵險惡多舛,
而人生必得一而再的歷練方有所覺悟自己適合扮演什麼角色,過什麼樣的日子,
就好像什麼季節開什麼樣的花一樣,這是凡人的幸福也是悲哀的宿命。
虛耗大半生方知己心是寶,功名利祿不可得,美食佳餚親朋好景不可得,
佳眷兒孫不可得,自身更是不可得。
現實中的家庭責任,經濟問題所限制的身體,甚至於思想觀念習性等等因素所拘縛,
人其實是萬般的不能自主的不自由,除非能超越時空無形的桎梏,
破除對肉身的貪愛情執,摒除於人間種種妄想,斷捨離一切外境的干擾誘惑,
而能隨遇而安而喜而淨而如如不動。
20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