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才子方大同因病辭世,讓人非常震驚與不捨。看新聞報導才知道身為獨子的方大同,方爸爸在兩年前也逝世了,所以方媽媽等於是在兩年的時間內送走了兩位摯愛,其內心之艱難恐非常人能體會。
記得在得知方大同逝世消息的前一天,我才剛看了民國著名翻譯家楊絳(其丈夫為著名文史學者,錢鍾書)的晚年生活記載,深深為楊絳的堅強、清醒與達觀所折服,她其實就經歷過了方媽媽的處境,而且是在更年長的年紀。
楊絳女士從80幾歲後開始面臨先生與女兒纏綿病塌數年的處境,於86歲時送走了自己60歲罹癌的獨生女,又於87歲時送走了錢鍾書,與她一輩子舉案齊眉,相知相惜的另一半。
至晚年要相繼面臨至親的離世,自然是很大的悲痛!正如楊絳在《我們仨》一書裡寫的「我撫摸著一步步走過的驛道,一路上是離情,我大聲呼喊,聯名帶姓的喊,喊聲落在曠野裡,好像給吞吃了似的,沒留下一點依稀的聲響,徹底的寂靜,給沉沉夜色增添了份量,也加深了我的孤淒...」
悲痛欲絕是真的,但人生後面的路還是要堅強走下去,也是真的。楊絳女士到了鬢白髮長,耄耄之年,依然堅持每日早起做八段錦,維持筋骨的柔軟度,生活飲食節制有規律,不僅整理錢鍾書的著作,以全家三人的名義,將全部版稅與稿費約800多萬人民幣,皆捐給母校清華大學作為清寒學子的獎學金資助,而且她持續寫作不輟,陸續又出版了三本散文集,其中《我們仨》一書,更是書寫了她與錢鍾書與錢媛(獨生女),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些溫暖平實又充滿睿智色彩的家庭片段,都讓讀者看了為之動容,很難相信一個耄耋老人有如此強大的意志力與記憶力,楊絳女士以這樣平靜堅定的態度一直活到106歲才溘然長逝。
**
章成禪師傳訊的《地藏經》一書裡說到:「人需要去思考這個公案,我們為什麼會一個人來投胎,赤裸裸的來?然後離開的時候也是什麼都帶不走,又赤裸裸的一個人走呢?這其實就是在告訴你,一件很究竟的事,其實人生,就是你自己在面對這一切,就是你自己在做自己的功課的一趟旅程。」
當我們還未遭遇無常,還在忙著各種事情為身邊人各種奔波時,那時也會覺得人生就是如此,就是來跟這些事這些人產生關係,所以你有很多的角色,例如誰誰誰的媽媽,誰誰誰的老婆,誰誰誰的下屬,你也在這裡頭盡心投入,甚至忙的不亦樂乎。往往人是在一些變故發生後,才被迫要更殘酷的看到自己的另一面,原來,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想要去完成什麼樣的事,一直以來所思所想的都是,跟某某人一起去經歷什麼,誰誰誰又發生了什麼事需要你去解決或擺平,或誰誰誰不在乎你了,你困在裏頭非常難受,諸如此類等等。
人在那一刻,才終於得到了一個契機去清醒認知到,原來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真的是自己來做自己的功課的,每個人都只是陪伴你一程,隨著因緣和合,會在不同站跟你揮別下車,因此若執著過深,不願從與他人交織的這一個一個夢裡醒來的人,也會嚐受到極大的痛苦與啃噬,而這裡頭的痛苦指數,也可以是無窮無盡的,只要你一直抓著不放......。
或許,在平日我們與他人共同扮演的一個又一個人生大夢裡頭,我們除了要盡興的去感受這裡頭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以外,也要一直在心裡頭保留一絲清醒,一抹抽離,時時刻刻可以反問自己:「我在這件事這個人這樣東西上,得到了什麼樣的收穫啟發或教訓?」將「#主體性」常常拉回自己,去意識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帶給你某種啟發與意識的拓展,而非讓你去把自己跟這些人事物共構的越來越深,甚至到你在這裡頭投入至完全失去了自我,忘了「#我是誰」。
因為,沒有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東西,是永遠屬於你的。唯有你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你從中學習到的智慧與體會,才是你的靈魂可以生生世世帶著走!
照片攝於京都桂春院(202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