蔭下懷清風

新穎現代感建築的圖書館，曾是他青澀晦鎖國中時期的操場，

在刻意保留下來的老樹下苔石上，他與母親沐著春日風微，院裡究竟陰霾封閉些，

老人家必定喜歡出來逛逛，她可曾是市場裡精明幹練攤后呢！

草地上掉落的種子後代株株向陽芽發，爭先恐後想佔有一席之地的成家立業一副初生之

犢躍躍欲立地頂天的雛型。從圖書館北側的鎮公所代表會後院沿著稀疏林木與蔭陽交叉

的步道，他推著母親閒步閒話心也閒，伊似乎很享受這般光景。

---回去嗎？

搖頭。

甘蔗汁太甜了，她不太喜歡喝。太陽微熱些了，蔭下懷清風，

伊母親仍是一臉肅穆，不茍言笑，像一張灰色的Q12。

---我得回去煮飯囉。

代書樓、機車行、文具店、換拉鍊的服飾店(他想改天要把父親遺下的厚絨灰綠的長外套

換條新拉鍊，這樣的店舖似乎快跟補雨傘釘皮鞋一般將要絕版了)，

像一條灰色的時光記憶長廊，模糊又恍惚。

在電梯前背對著他勉強舉起左臂孱弱揮毫，在看護的鼓舞聲中，說再見，

在正月十六元宵過後的早上10：30。

他又過平交道轉角至另一家診所，想挽救他的左食指，

層層疊疊的門診掛號篩濾主治時間分布，又叫他鎩羽而歸。

年節都過了，他大姐糕餅生意也度過了高峰期，年輕時他曾是個小幫手，

那也是他秤斤論兩三姑六婆中唯一經歷過的生意經，而父親那時則在一旁監察著順手牽

羊及母親發粿的銷售，而老老少少雖因此累的不亦樂乎也盼著圍爐，初一早初二早回娘

家的伴手禮，舅舅阿姨阿姑姐妹們來來回回，或近水樓台或山高水遠，親乎乎熱滾滾的

太平和樂，兒孫生澀嬌滴滴的喚著阿公阿嬤阿祖，紅包左傳又遞，十八豆仔卡拉OK鐘罄

沖天炮喊拳呼乾啦…小漁村像擱在灶頭上的蒸籠騰昇朵朵祥雲條條瑞光。

他刻意放慢車速趨近與自己年紀相差一輪的姐姐招呼，四男三女兄弟姐妹多嗎？

那個年代算是稀鬆平常，而今是匪夷所思。

他情願，長姐如母，可有些話卻仍是難以言說。

20180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