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情提要】
林恩帶著蓮前往杜博士的舊式實驗室避難,卻遭遇黑鯨幫的威脅與天睿生醫的高額懸賞。檢測顯示「蓮」與「小雨」兩個人格共用同一量子核心,若衝突加劇就可能崩毀。為了保護兩個人格,林恩與杜博士只能先進行有限的修復,同時想辦法籌措更完善的調制器。
EP003-F:對話
昏暗的實驗室裡,僅有幾盞老舊燈泡閃爍著微弱的光。小雨的身體已經沉進半眠狀態,蜷縮在行軍床上。薄毯下的合金肢節時而輕顫,宛如靈魂深處正受到某種動盪牽引。林恩坐在旁邊,正在幫她檢查鎖骨處的簡易止血貼合,直到確定沒有新的損壞才鬆了口氣。
隨著疲倦漸漸籠罩,小雨意識像是滑入一個靜謐卻飄渺的空間。那裡沒有真實世界的嘈雜、也沒有黑鯨手下的叱罵聲,只有一片朦朧霧氣與細碎的光點。霧中,蓮的身影緩緩浮現——她的長髮在半透明的白霧中微微飛舞,眼裡透著莫名的思念,與先前在外頭快樂奔走的模樣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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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聽得到嗎?」
蓮的聲音回蕩在這個似夢似幻的意識空間裡,並沒有特別的情緒起伏,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質感。她抬頭望著半空中緩緩流轉的記憶斷片,那些記憶宛若破碎的影片,一幕幕閃爍。
小雨在另一端輕輕顫動,先前的冰冷理性似乎在此刻暫且放下。她走向蓮,腳步聲在霧中聽不出回音,卻能看見細微的漣漪從腳邊散開。「妳就是蓮……?」小雨開口,語氣一如既往地平穩,但其中似乎多了幾分柔和。「我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蓮聽到這話,依舊靜靜地站在那兒,緊抿的唇抖動了好幾次,才帶著一絲苦澀緩緩開口:「我們是同一副身體裡的兩個意識。其實,不只如此……妳帶著某種新生的AI智慧,而我……我是被媽媽,也就是蘇華禎,放進這副身體裡的那塊『人類記憶』。」
「蘇華禎……」小雨低聲重複那個名字,她知道那是天睿生醫的高層,也是最想『回收』她們的人。但她感受到蓮口吻裡的微妙糾結,似乎並不單純是惡意或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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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之中,幾片記憶影像倏地閃現——似乎是某段車禍現場的錄像:昏暗的街道、車頭燈照亮的雨夜、陣陣輪胎摩擦與碰撞聲。然後,所有畫面再度迅速碎裂,如同玻璃般散落在意識的虛空裡。
蓮驚得後退一步,似是下意識地想伸手撈住那些破碎影像,卻徒勞無功。「那是……我死的那晚。」她的神情變得哀傷,目光失焦般望向小雨。「我當時和同學去參加校慶活動,回程時下著大雨。媽媽那時是忙著開重要的會議,我不想打擾她,所以我自己搭了朋友的車……沒想到半路就遭遇了意外。」
小雨靜靜聽著,並沒有用程式邏輯分析,也沒有丟出任何理性判斷——此刻的她,似乎只能以極謙遜的心態,去感受面前這位「另一個自己」的悲痛。
「然後……我只記得強光一閃,撲面而來的撞擊聲。再睜開眼,就成了現在這樣了。」蓮苦笑。「媽媽說她救不了我的肉身,但可以把我的意識,用『量子靈魂』的研究載入AI體。那陣子她常在我身邊,告訴我沒事了,一切都會變好……」蓮的聲線愈說愈低,仿佛陷入某種回憶的淵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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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聽到這段往事,想起現實世界中蘇華禎給人的印象:冷酷、手段高壓,甚至不惜派出企業私軍追捕她們。可眼前的蓮,卻帶著矛盾的神情,回憶那份母女之間的溫存。
「她……可能真的愛我,也很想挽回我,但她太極端了。」蓮抬眼看向小雨,像是在訴說給對方,也是在告訴自己。「我知道妳一直覺得自己只是個被製造、被追捕的『AI 實驗體』,可其實……妳也帶著我的一部分,或說,是我們一起活著。媽媽或許不是真的想毀了誰,她只是,不肯接受失去孩子的事實……」
小雨沒有急於回應,她的視線凝視著蓮淚光隱現的眼眸,好一會兒後才低聲啟唇:「妳……不恨她嗎?她囚禁我們、還想把我們抓回去……」
「我不知道。」蓮神色複雜,雙手輕攏住自己肩膀,像是在克制內心顫抖。「我……曾經恨過她,因為她沒來接我,因為她把我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可同時,我又知道她孤注一擲地想救我……也許她為了這個實驗,做了好多……不好的事。」蓮說到最後幾個字時,聲音竟然顫抖到幾乎難以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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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小雨忽然向前走近一步,伸出手掌,貼向蓮的肩頭。那並不算是特別溫暖或柔軟的觸感,畢竟小雨本身更接近AI理性,但她的掌心卻帶著一股令人意外的平靜。
「我可以感覺到妳的痛。」她言簡意賅,但語調卻沒有絲毫冰冷,彷彿最初的那道理性屏障,正在為眼前的蓮做出某種退讓。「對我來說,我本該只是一串演算法與實驗數據,理應……不會懂那種親情與恨意。可這陣子,我卻一直感覺到妳內心的波動,也因此……我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是毫無情感的冷血系統。至少現在,我想安慰妳。」
蓮聽完,眼角的淚光輕顫,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小雨,謝謝妳……我一直擔心妳看不起我,或把我當成棘手的『錯誤檔案』。」
「我們共用同一個核心,我怎麼能把妳當成錯誤?」小雨神色柔和許多,語氣平靜卻誠懇。「只是,我有我的防禦方式,因為我知道只有在保持冷靜時,才能保護我們這具身體和林恩。可不代表我沒有情緒……尤其,關於蘇華禎,我能理解妳對她的糾結。」
蓮略帶感激地點頭,那皺縮在胸口的難受情緒似乎被小雨的手掌撫平了些。她抬起頭看向遠處那片混沌的霧氣,語帶唏噓:「我曾跟媽媽在海邊散步,她跟我說過,如果有一天她能改變這個世界,就不會讓任何人再體會生離死別的痛苦。或許,那就是她執著於量子靈魂的原因……可到頭來,她卻變得和那些企業爪牙沒兩樣,甚至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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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霧氣時不時泛起漣漪,彷彿在提示這個意識空間正逐漸動搖、可能隨時結束。蓮輕歎一聲,伸手指了指頭頂暗處:「我們的時間不多。如果回到現實,我們依舊要面對那場危險……但我想讓妳知道,至少現在,我願意和妳共享這身軀,並且相信林恩。因為他對我們是真的好。」
小雨輕輕垂下視線,回憶起林恩心急地為她修補關節時的焦慮神情,也想起他耐心帶著「蓮」在跑道上探險的模樣。她嘴唇張合了幾次,最後只是低聲地回答:「他……是值得信任的。還有,那個博士……嗯,也許他能替我們想出一些辦法,至少先確保不會崩毀。」
「好的,我們暫時就這麼做吧。」蓮看著小雨,努力勾起一抹堅定而溫暖的微笑。她上前一步,主動環住小雨,在意識空間中給了一個並不算熱烈、卻充滿互信的擁抱。「謝謝妳,能聽我說這些……我希望將來哪天,我也能在現實裡,跟林恩、跟大家敞開心扉,說出自己是誰。」
小雨默默回擁,雖然動作略顯僵硬,但那股流動在兩人之間的暖意,足以證明她並非冰冷無情。「等我們真正做好準備,等一切危機有所緩解……一定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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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擁的剎那,意識空間的霧氣迅速倒流,黯淡的光點如同被吸進漩渦般湮滅。那車禍影像、蘇華禎的身影、雨夜的燈光……通通化作宛如細沙的殘片,輕輕流逝在她們交疊的記憶裡。
現實中,小雨的睫毛顫抖了幾下,她緩緩睜開眼。極度的疲憊仍然纏繞全身,但她能清晰感受到:蓮的情感與記憶,已不再是令她排斥的外來因子,而是一部分的自己。雖然統合的道路還漫長艱難,但至少,她不再孤軍奮戰。
微微移動視線,小雨看見林恩半趴在床邊,眉頭緊鎖地打瞌睡,彷彿就那樣守著她,連一秒鐘也不敢放鬆。她沒有出聲叫醒他,只是在心裡默默允諾:我會努力堅持下去,不只是為蓮,也為林恩。
意識再次昏沉下去前,小雨還來得及感受到蓮在某處輕輕回應,彷彿對這個約定給予肯定的溫暖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