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之季

殤之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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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交替溫度模糊的灰色地帶,有股妾身未明的氣流,冷熱無常。

人力鬥不過蚊力,只能啟動強風扇形成防護罩。

星期一

雖度過一晚平安的空襲警報,但卻中獎了;應該也是時候了,隔了好幾年,

總該要來的,可遇不可求吧。

過午,混身發燙痠軟乏力,坐立難安,我是該說歡迎光臨呢?還是銘謝惠顧?

驟然間萬念俱灰,低迷頹喪,知為病毒入侵肉體的效應,也就任它囂張,任它消沉。

此時的醫生,應如夢中情人,刷牙沐浴後迫不及待如慾火焚身般趕往赴會掛號。

嗶---一聲,39.4度,果真情熱如火,直將引火自焚。

---建議你做流感快篩,但要自費。

別挖根刨底了,不就是感冒,土生土養土長的哪那麼嬌嫩,吃個藥就行啦!

懷些歉意跟舒醫師說如果不行明天再來。

---那你就喝些舒跑吧,那可等於吊點滴喔。

蛤?原來如此,那以前一瓶索價不菲如沙漏耗時的點滴,

不就如善男信女的香油錢供奉,求個心安囉?

一夜汗出如浴,裹緊棉被,提防蚊子蚊孫趁人之危(不知牠們吸了血,

是否也會傳染到感冒?)。思考僵滯,毫無析解能力,半睡半醒,陣咳隨痰,全身虛脫,

欲振乏力,真是地獄無門,自闖進來。

這,是否也是一場革命?

革宿主之命,革新之命。

是呀!不見棺材不掉淚,趁此把菸給戒了可好?

這一自問我便知破功了,真是進了棺材也不流淚。

一如老舍所言:先上吊,後戒菸。

星期三

我想我是慢慢的在好了。

雖然有些痠疼,口乾舌燥間歇一兩聲咳嗽。

病體初癒神形悴,雨從晨落昏未歇;

不想醉在未雨時,不堪寂涼端酒杯。

五月節前雨飛絮,青楓低眉薔薇笑,是好些了,許是餘孽猶存,無精打采提不起勁來,連胃口也差了。

尚幸的是,以前病後必留咳嗽肆虐(也是病中仍抽菸之故),此番倒無聲息,

多年來之首遇,雖以此自慰告懷,仍志沉沉心懨懨,尚且耽著幾分惶惶然,

真是越活越無品,亦知輕狂之歲年久遠矣!

昏昏沉沉,沉沉落落,落落渺渺,渺渺昏昏,眼睛掃瞄頁文,以換得可以睡去的時候。

恢復上班尋常起居,多少端正偏離的航道,那也表示隨波逐流。

抗拒不了純然絕致的孤獨,阿母,我們來唱歌吧。

喉韻一起,淚也流了下來,到老了,還是那麼愛哭。

阿母,您起來,拿起竹棒再追著我打好嗎?

其實我很乖很認份的,我會幫您攏線織網,剝(種)土豆,會去揀稻穗顧灶火,

給捉魚苗的父兄送午餐,但我常肚子餓呀!所以才偷零用錢的。

顧大灶時,用鐵線穿串土豆,或把蕃薯丟進火坑烤著,在迫不及待的飢不擇食下,

常是半生不熟也吃的津津有味。那一年您養的補貼家用的母豬死了,

我們在緊張擔驚受怕又亢奮中,燒水磨刀全家共謀私宰了,把一些皮毛內臟連夜由父兄

偷運到筊白筍田中湮滅罪證,在沒有冰箱的年代,少油資猩味的清貧時,

病死了一頭豬真是好,焉能體會那是一家九口的財源,窮過,才知真味。

如今我們不窮了,雖也不富有,但足以安享晚年。艱苦奮鬥節衣縮食一生,就

只能病榻纏臥朝夕日夜,食餵便溺不由自主的靜待終老嗎?

我是您骨血所生所養,卻不得不眼睜睜的目視著您日耗月損的憔悴退化

,好似時間以您為人質,當著親兒面前,慢慢的一刀一割的撕票,

我焉能不慟的心裂絕然而淚下漣漣!?

---阿母,我去上班喔!

陰濕的早晨,月之初公務繁雜,與阿母招呼著,像要出征或像探險或似狩獵,

總之是一個男人出門時對家人的交待。

電腦螢幕前手抓滑鼠也在抓著昨晚叫我流淚的那首歌。我只記得第一段,路上辦公室

裡,一再反覆的低迴吟哦,婉轉聲調隨著情傷而激昻而哀怨低沉,或如泣如訴似綿雨,

或慟徹欲絕斷腸詩,失怙頂立蒼茫間的孤女,孤峰頂上承受不起的荒冷,

碎身裂骨魂魄無依之啁啾,嚴寒酷夜裡的犬吠悲嚎。

阿母喔,我會找到第二第三段歌詞,下回,讓我們把它完整的唱完。

20170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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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裡,葡萄阿姨高亢的咒罵聲又響徹在寂寥的風裡,隔著幾堵牆於濃稠的黑紗幕, 幽濛似又尖銳,偶爾聽得幾句,卻都是嘩嘩啦啦似水霧一片迷濛。 應又是天道不公人情無義,五七言絕句三字經的臉紅耳赤,毫不歇止的口不乾舌不噪, 直似要從宇宙洪荒鋪陳到世界末日。 我開始有點不耐煩了,是誰擾了我的眠呢? 間
首次載著妳走夜路,飄著三兩滴雨的冷。 ---你應該穿厚點。 忐忑的是妳的報告結果,也盤算著新院區的路要怎麼走? 這是第五趟了,穿街過巷,就當是來一回夜遊吧。 牽著妳的手從停車場走進大門上二樓尋找診間。 這兒我是初來乍到初生之犢,而非識途老馬。 恰恰過了一號。 醫院,在夜裡顯得格外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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