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時安然

青山顏色不改，夕陽日日嫣紅；

星辰依然自在，雲水自去自來。

日與夜就是黑白無常，聚散離合本為正常，年華未必錦繡，生死花開花落，

去時心安自受，萬般空空如也。

村郊僻道，他教著小女兒騎機車，上次她摔過，手腳有些擦傷，爬起來時竟是笑著。

春日裡的芒花依然灰白，風越過烏石港的海堤，帶來太平洋的呼吸，他的心，

也是安然。

孩子，這段沒什麼人車的路都熟了，我們換騎往他處有上坡的路吧！

於後座，換他環抱著她，雖有些忐忑，但仍信任著她。

一路上，有超車的，有紅綠燈，有道路施工，上坡下坡過天橋，都很穩健，

只是她仍不敢於街衢行踏。

他抱著她與她抱著他，感受是一致的，無需言語，如春風入懷袖，

來去迎受也是無聲的清新與適怡。

她會大他會老，她終會展翼離巢，時間歲月遞轉之中，沒有什麼是捨不得的。

離開的終會有個新的落腳處，留下的末了也會被抬走，如果都不走，

這塵世那還能生活？

他又幫月桂樹換大一點的盆子，小的空下來暫擱在角落，有朝一日也許能再裝載新株，

也許腐朽敗壞丟棄。

鳶尾花的葉端長出新芽了，所以365天又過了，

猶記去年醉心賞，花開熟成孕新苗；

今朝臨風亭亭舞，明歲可是一樣春？

北關移種的野草莓，開著小朵黃花的，結成小紅菓的，綿延鋪地如翠毯，

繽紛自成一界。從壯圍鄉公所花圃摘植不知名的草本，也子孫繁華含苞待放，

他日夕顧盼，會綻放出什麼樣的多采多姿？

楓樹每一孤枝上，也披展出深紅的嫩芽，而根土之上，仰臥的是黃紅漸層暈染的老葉，

多醉人美麗的色彩，他拾了一片給在電腦桌前的女兒，她欣然以受，

他亦如逢知音般的滿足。

原來離開並不是難過的事，生命是不可侷限的。

人事物懂得放手放下，才可以有新的觀點與新的境地去發現彼此嶄新的面貌。

愛的人離開了，不論原因為何？總有個他非走不可的因，

而這個因將會是他待收成的果。而留下的，也必有可結成的果，而這些因果，

也終將一一幻滅，不論好壞，在一一幻滅之後，焉有好壞之分呢？

如有分別，如再分別，豈不就像夜市裡販賣的黃金鼠踩踏輪框在原地打轉般，

讓人世無解。

黃昏後，斷斷續續或大或小緩緩落下了雨，水盆裡躍出一隻青蛙，倏地驚喜，

這可不是田野，那來的蛙類呢？驚鴻一瞥，一期一會不到一秒。可在斯時斯地，

縱是電光火時的剎那，也是難能可貴，眾生中，朝生暮死的也不少。

而他就是這般感觸，過去的不管多少歲月，不都是一轉眼間的事嗎？

如果生就得要死，那何必迂迴曲折酸甜苦辣醜態百出，來生那麼一回呢？

為了情慾，為了物質，為了功名…耗盡一生心血，無論得與否，然後老去病去死去，

兩手空空，為何呀？

沒有解不了的答案，只有不知不想解答的人。

花開萬種萬態，不管有無人賞有無人讚，它因緣熟成必綻。

不管多美多豔多采，多少人想挽留，屆時必枯必落必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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