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最後價值
秋家大宅後院。
夜風帶著潮氣，輕輕拂過庭院，樹影搖曳，像在低語什麼。秋冽川窩在台階上，手裡的啤酒罐緩緩轉著，半罐酒液晃蕩，映著昏黃的庭燈。這陣子安靜得過頭，他還以為自己真的能從這場棋局裡退場。
結果，還是被挖出來測試了。
秋爸站在一旁，袖子捲到手肘，手指夾著根煙，火光在黑暗中一閃一滅，像個沉默的信號燈。
秋冽川晃著罐子，語氣懶懶帶點痞：「老頭，我是不是從頭到尾都被耍了？」
秋爸低頭點煙，動作一如往昔，慢吞吞地吸了一口，白霧從嘴角散開：「你早該知道，這局裡沒有真正的退場。」
「所以，去秋家化，根本就沒結束，對吧？」秋冽川輕笑，眼底帶著點藏不住的疲憊，「還是說，國策只是突然手癢，想挖個老骨頭出來看看還有沒有價值？」
秋爸吸了一口煙，慢悠悠地吐出：「國家不會允許有失控的變數，你本來就該在監測範圍內。」
「所以……這是在確認我還值不值得『管』？」秋冽川搖晃著啤酒罐，輕笑一聲，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
秋爸抬頭望著夜空，煙霧在臉旁繚繞，聲音淡得像在述說天經地義的事：「你是公認的秋家三代，你不站出去，秋家就等著被填海埋了。」
「只要你還站著，他們就不會真的放心。」
他吐了口煙，語氣依舊淡淡：「你只能被動，不能主動。」
「要讓國家和源境不要你，或者自然風化倒下，這才是秋家最後的價值。」
秋冽川沉默了。
這話他這輩子聽過無數次——
「你是秋家三代」
「你是秋家的旗幟」
「你站在哪，決定了秋家在哪」。
他施力壓下啤酒罐，鐵皮發出沉悶的「喀啦」聲。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去秋家化從來不是在清算秋家，而是在清算他。
他才是秋家最後的影子，
只要影子還在，秋家就不算真的倒下。
「……靠。」 他低低罵了一聲。
秋冽川仰頭灌光啤酒，罐子被他捏得「嘎吱」響，像是捏碎什麼無形的壓力：「媽的，我就知道。」
他抹了抹嘴，語氣倦得像風裡的煙：「所以現在怎樣？要我繼續帶著這張臉去陪笑？」
秋爸瞥他一眼，彈了彈煙灰，語氣平淡卻藏著深意：「臉是工具，命是自己的。」
「去開會，能推就推，能甩就甩，反正你現在不是體制內，講話越廢越好，讓他們知道你沒有利用價值。」
秋冽川揉了揉臉，低聲爆粗：「幹!」
他靠著台階，聲音沉下去，帶一絲不甘：「到底要做到什麼程度？」
秋爸自顧自轉身往屋裡走，邊走邊丟下一句：「三天後的國際會議，多講幾句幹話，讓大家知道秋顧問很閒。」
他頓了一下，煙尾的紅光微微閃了閃，語氣不變：「還有，少喝點，秋家最後這張臉，至少撐到你娶老婆。」
秋冽川看著他背影，笑得像聽到什麼荒唐笑話：「哈，我41歲還被管酒量？」
秋爸頭也不回，聲音飄過來：「秋家剩你這面旗，我能不管？」
秋冽川坐在原地，手裡空罐被夜風吹得微微晃動。
他低頭看著罐子，手指無意識地轉著，視線有些散焦。
像是在看一件破舊的遺物，像是在看一張寫滿數據的報表，像是在看一段命運的執行程式。
「我站出去，大家都穩了。」
「那我呢？」
「我什麼時候才能穩？」
夜風吹過，沒人回答。
庭院的寂靜裹著秋本家的沉重，像一層無形的枷鎖，壓在他肩上。
雲層遮住了星光，夜晚變得更暗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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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最後價值（書房篇）
秋家書房，夜晚
終端光幕投射在深色木牆上，藍白光冷冷閃爍，像無聲運行的計算核心，精確檢索著一場未來的戰局。新聞標題整齊劃一，像被嚴密規整的數據欄位，沒有多餘雜訊，乾淨得讓人不適。
《源境代表團技術政策發言，穩定推進國際合作》
《技術峰會焦點：各國AI治理策略交流，源境代表中規中矩》
《秋顧問參與會議，強調「技術建議層面」，未涉政策核心》
秋爸盯著光幕，指尖在桌面上敲了兩下，節奏穩定，像在校對棋局上的最後一子。沒有偏移，沒有亂流，一切如計劃。
「這樣就行了。」他低聲道，語氣冷靜，透著一股事已至此，該落幕了的意味。
終端傳來匯報，聲音小心得像踩在鋼絲上：「已通知媒體，評論方向維持官方基調，外部顧問的角色不會特別強調。」
秋爸微微點頭，視線仍鎖在終端上，像在審視一幅剛畫完的藍圖。桌上的紙面報告密密麻麻記錄著國際輿論反應，層層分析與評估將秋冽川的影響力降至最低：
技術論壇對秋冽川的「打太極」風格頗有玩味，有人調侃「這傢伙是技術圈的脫口秀演員」，但沒掀起大浪。
國際主流媒體聚焦源境技術政策本身，秋冽川的個人言論被淡化成背景音，幾乎隱形。
政府部門內部討論持觀望態度，沒人跳出來撕破臉，但也沒人拍手叫好。
秋爸收起光幕，手指輕敲椅扶手，語氣淡淡，卻像在下最後的命令：「既然擺爛，就擺爛得讓政府無話可說。」
他靠回椅背，視線落在桌上的報告，眼神沉得像夜色：「冽川那張嘴，廢話說得越多，越能證明秋家沒威脅。」
他轉頭，看向終端，聲音平穩卻帶壓迫：「這次會議，政府的重點是什麼？」
「供應鏈安全、AI監管國際合作，還有技術標準框架的調整。」
「很好。」秋爸點頭，嘴角微微揚起，像個老狐狸露出獠牙：「那就讓所有新聞，都圍繞這些重點轉。」
「讓『秋冽川』變成會議桌上的一張名牌，無人在意，無人記得。」
終端傳來低頭應聲，書房陷入短暫的沉寂，只有光幕關閉時的「嗒」聲，像為這場佈局畫下冷靜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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