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七章｜月下有言
❝她曾以為自己是孤軍奮戰，直到他說——我從一開始，就看見妳了。❞
夜色靜靜落下。
劍影山莊的喜宴已散，餘燈未熄，卻再無喧囂。段昭牽著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兩人一路無語。直到門關上，他鬆了手。
她站在庭前，不看他。
風輕輕吹過，黑袍邊角掀起。他忽然覺得有些懊惱——那場鬧劇對她來說，太重了。
良久，她才開口。
聲音淡得像落在池水上的一滴雨：
「為什麼走？」
他站在她身後，沉默了一瞬，才緩緩開口：
「那妳告訴我，為什麼留？」
她一頓，沒回答。
月光落在她睫毛上，映出一片光斑。她垂著眼，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眼底的情緒。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終於向前一步，語氣平靜，卻每個字都像落在心尖。
「因為我知道，若是我不離開，我就只會貪戀妳。」
「我會每天看著妳練功，什麼也不做；我會想牽妳的手、也想不讓任何人靠近妳。」
「但我知道——妳不想留在這裡，妳想走得更遠。」
他回頭看向月色，語氣低緩：
「而我不想成為那個拖住妳的人。」
她沒說話，但他的目光仍落在她臉上，像要將那些深藏的話，慢慢說完。
他忽然緩緩開口，語氣像是翻開某段從未說出口的記憶：
「還記得那時，大家都在空中練劍。」
「只有一個人，在山腳挑水跑步，慢得像棵樹。」
「有人說她飛不起來，有人說她身形笨重，不適合修劍。」
「但我看見她，從沒錯過一天清晨的練習——
明明追不上，還是咬著牙撐到底，腳邊全是水泡，腳下全是泥。」
「我記得她每次收拳時都不笑，只是靜靜站著，看著山腰上的劍影。」
「我本來以為她會放棄。」
「可她沒有。」
她怔怔地望著他，呼吸微微不穩。
他繼續說：
「那時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她不是拿著劍，而是用拳去打，那會是什麼樣子？」
「所以我才會在後山出現，試試看她有沒有膽跟我過兩招。」
她怔住，腦中炸開。
——後山的蒙面劍客，是他？
她一直以為，那只是個無聊的閒人，來看她出糗。
原來……那個人，是他。
原來，她那些沒人看的努力，都被他記得了。
段昭聲音低下來，卻更真：
「我知道妳很努力，努力到把自己纏得密不透風，努力到一個人撐完所有不被看見的時光。」
「但我看見了，雲霏。」
「從妳還在跑山挑水的時候，我就看見了。」
段昭話音剛落，夜色一時間靜得只能聽見風。
雲霏沒說話，卻緩緩抬起頭，眼神像是在問——
那一天，你為什麼笑？
他看懂了。
他看著她，眼神忽然溫柔了幾分，像終於願意鬆開心口那一寸最深的話。
「妳知道嗎，那天在夏宴比武場上，我其實本來不打算笑的。」
「我一直是個輸贏分明的人，沒什麼情緒。輸了就輸了，贏了就贏了。」
「但……當妳衝出來擋我那一劍的時候，眼神那麼倔、拳頭那麼緊，
我心裡忽然就覺得——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
「明知道打不贏，還是不退；明知道不適合劍，還是握到最後一刻。」
他垂下眼，語氣更輕了些：
「那不是笑，是被妳打動了。」
「我從沒遇過像妳這樣的對手，也從沒遇過……會讓我想收手的人。」
「我只是……太高興了。」
「高興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個人，是這樣努力到讓我心服口服。」
那一刻，雲霏終於明白。
那個笑，不是勝者的驕傲，不是高手的憐憫——
而是一個本來從不費力的人，在遇見她之後，第一次甘願放慢腳步，第一次想要並肩同行的心動證明。
她怔怔看著他，像終於解開心中所有糾結與誤會。
他抬手，從衣袍內取出一個布包。
布卷舊而厚重，邊緣已磨毛。
他慢慢攤開，放進她手裡。
「我離開，是為了找這個。」
「無極斷影拳，體術為本，拳為骨，身為刃。」
「沒有劍，沒有招式，只有妳自己的力量。」
「我知道妳不是不會劍，而是，劍從來就不是妳的答案。」
她看著那套拳譜，手指緊了緊。
段昭看著她，聲音更低：
「雲霏，妳已經很強了。」
「但如果有一天，妳站上最頂峰——我希望，能站在妳旁邊，而不是妳身後。」
她沒說話，只是把拳譜輕輕抱進懷裡。
那一刻，什麼言語都不再重要了。
她曾經以為自己孤軍奮戰，現在才知道——
原來，那個總站在遠處不說話的人，一直都看見她的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