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林琬綿回門的日子。『回門』就是回娘家,一般新婦在婚後第三天要帶著禮品回娘家孝敬父母,可以從禮品和夫君是否跟著回來看出新婦是否受寵。有些不受寵的或是家裡品級不夠高的,真的會發生只有女方一人『回門』的情況。不過這一般是正妻的特權,妾室並沒有『回門』說法,除非獲得丈夫的特別允許,而妾室本身是良妾才有可能。
既然都說到這裡了,就簡單介紹一下林府這個大戶人家吧。目前林府的當家人,就是林琬綿的父親,也是當今三位太子太傅中的一個──林世忠。也是曾經的狀元郎,一個沉迷讀書的渣男…嗯,好吧,也不能說是渣男,就是一個普通的古代男人,他沒有寵妾滅妻、亦沒有做出什麼寵愛庶子之類的事情。雖然有特定寵愛的小妾,但仍然給予正妻林夫人該有的尊重,也並不干涉她對後院的管理,在這個時代都是正常的、甚至是敬重妻子的表現。也因此林琬綿對林世忠沒有什麼太深刻的印象,只記得在原著中,確實算是對原書女主角還不錯的父親。哦沒錯,林府是書裡女主角的家。
林府夫人,本名石玉嬋,是個看似賢良淑德的正妻太太。實際上在嫡庶上管控的非常嚴格,看林琬綿和林涵曦婚事上的手腳就能看出來了。表面上都看不出問題,背地裡全是問題。當然,這還是她仗著丈夫的尊重才能做到。她的名下有三個孩子,林涵曦、林洲和林若星。林若星正是書中女主角,不過她今年才五歲,所以現在先不提女主角。
林世忠後院只有四位姨娘,除了早逝的梅姨娘,剩下三位姨娘分別是雲姨娘、莊姨娘和李姨娘。梅姨娘生前生下了林府的庶長女,後來由林夫人撫養,但並未登記在她名下,早些年就已經嫁出去了。雲姨娘則是林府唯一能與林夫人抗衡的存在,主要原因除了相貌出色恩寵不衰,更因為她給林太傅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甚至是她搶在夫人之前生下的庶長子。庶長子早就成婚,第二個兒子林佑泓今年十二歲,林琬綿出嫁前聽說雲姨娘已經在替他看對象了,簡直造孽。
如果說雲姨娘是夫人的眼中釘,那莊姨娘就是林府的隱形人。莊姨娘是林老太太給兒子納的良妾,因為外貌不如雲姨娘出色並不受寵(林琬綿懷疑林世忠是外貌協會),這麼多年來只生了林琬綿一個女兒。長年禮佛,無欲無求在林府也存在感極低(大概率是宅女)。李姨娘則是四年前才進府的,生下的兒子是林太傅如今最小的孩子,因為年輕貌美一直十分受寵。
姨娘雖然也是小妾,但地位又比沒名沒姓還不被允許擁有孩子的侍妾更高一些。林太傅自然也有幾個侍妾,但這些人在林府就更透明了,原林琬綿都沒見過幾次。只有大概五年前有個侍妾難產生下了一個男孩(不允許是一回事,懷上了又是另一回事),侍妾死了,男孩被夫人丟給莊姨娘撫養,她才有了第二個孩子,也就是林琬綿的弟弟。
林太傅目前總共有八個孩子,除了夫人的三個嫡出孩子,幾乎是平均一個姨娘一個孩子,也就雲姨娘生了兩個。但就這個數字在這個時代居然還算少了,古代的開枝散葉真可怕。
「夫人,下來吧。」不知不覺間,竟已經回到林府,謝恭之先跳下馬車,伸手扶她下來。
林琬綿小心翼翼地提起裙襬,握住謝恭之溫涼的手掌,慢慢走下馬車。再次回到這個富麗堂皇的太傅府,林琬綿已經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二姑娘了,她現在是謝夫人。總有種物事人非的複雜心情。
她今天盛裝打扮了,因為這關係到『回門』的傳統,要證明自己受夫君喜愛。雖然她覺得這樣做有更大的機率可能會激怒夫人。
一個蓄著鬍子的中年男子身穿滾金邊的窄袖青衫,一臉和煦的笑朝他們走來,這便是林世忠。說是她爸,其實面都沒見過幾次,但最近因為成親比較頻繁。
他用一種熟稔的親暱語氣和謝恭之說話,「婿兒啊,你們回來啦?路上辛苦了,這邊就交給內人吧,她們母女倆肯定有私密話要說,我們一起去前廳喝茶。」
石玉嬋就站在他身後,一身繡滿金色暗紋的紫色長裙,披著幾乎拖地的雪白薄紗,樣貌端莊大氣,臉上也是慈愛的表情。但林琬綿看得分明,她眼底沒有半點笑意,果然被激怒了…真討厭,所以她還是更喜歡謝府。
「是啊,婿兒與夫君去前廳吧,我對綿綿也很是想念。」
…第一次被夫人稱做『綿綿』,林琬綿只感覺毛骨悚然,她看了一眼謝恭之,順從地跟著石玉嬋走了,只是與過去不同,她身後跟了一串丫鬟,比起也帶著一堆丫鬟婆子的石玉嬋不惶多讓。
一進到石玉嬋的院子,石玉嬋便直接坐到主位上去了。
她冷眼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年輕女子,曾經只能低頭聽訓的軟弱庶女,此刻竟然昂首挺胸地與她對視,不僅不閃躲,身邊圍著一群姿態挺拔、儀態整齊的丫鬟更助長了她的氣勢。石玉嬋氣得咬牙切齒,卻又不能直接表現出來,只能笑著說,「我們母女倆的私密話,不需要這麼多人吧。」
「好了,我要與母親談話,妳們都下去吧。」聽懂她的暗示,林琬綿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來。
早知道『回門』一定會讓夫人看不順眼,石玉嬋要算帳了。
眼見那些丫鬟都退出去了,石玉嬋立刻摔了手裡的茶盞,「這就是妳見主母的態度嗎?林琬綿,妳膽子大了啊?妳以為自己嫁進謝將軍府就可以不守規矩了是嗎?」
「是女兒的錯,還請母親不要動怒。」林琬綿偷偷翻了個白眼,老老實實地按照規矩行禮,她就知道夫人肯定又要從她規矩不好的事開始挑事。她當然不熟規矩了啊,她是現代人啊,現代人會打招呼就不錯了,哪有什麼規矩啊。還是謝家好,沒有這麼多煩人的規矩。
「妳以為自己是憑什麼嫁進謝將軍府的?」不是妳女兒發瘋偏要跟我換親嗎?林琬綿垂下頭,迅速找回自己之前當透明人的狀態,不要跟石玉嬋對視,裝做一副懦弱不敢反抗的樣子。
「母親說的是。」
「聽說妳敬茶還誤了時辰,居然過了晌午才去,妳讓別人怎麼想我們林家!」這件事石玉嬋怎麼會知道!?猛地聽到意料之外的事,林琬綿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對上了石玉嬋嘲弄的目光。
她不自覺地捏緊了指尖。
「是不是沒想到我會知道?林琬綿,妳裝得可真好啊。」眼前再也維持不住表情的少女讓石玉嬋暢快地笑了起來,「虧我還真以為妳軟弱無用,不過是運氣好了點。沒想到居然全是裝出來的。」
「平白得到我兒的婚事是不是在心裡偷笑,笑話我兒蠢笨!」
林琬綿強迫自己再次垂下目光,她身邊有人被買通了,可是從林府跟著的只有春寒…不,不會是春寒,是誰?是誰在跟石玉嬋通風報信?
「…妳要記著,就算這婚事是我兒不要的,妳也不可能輕易得了去!妳可別忘了,這是林府,妳也不想要莊姨娘之後的日子難過吧?」
聽見石玉嬋的威脅,林琬綿緩緩彎下腰,嗓子啞的厲害,「是的,母親。」
夜幕低垂,修竹院的僕從們依序點亮院子的燈,眨眼間整個院子就燈光如晝。
「綿綿,妳怎麼了?」自從回門之後,林琬綿就像變了個人,原先懶散的樣子全不見了,拘謹得過分,連對他都客氣又疏離,謝恭之實在擔心,他握住林琬綿的手,與她十指交纏,貼上她有些冰涼的側臉,「是不是…我們不是早就說過要分享一切嘛。」
被突然溫柔對待,林琬綿忍不住將臉埋進他的頸側,整個人往他懷裡鑽,謝恭之不但沒有拒絕還摟住她的腰,將她的位置調整得更舒適一些,「怎麼啦?是母親今天說什麼了嗎?」他貼在她耳邊輕聲地詢問。
林琬綿更努力往謝恭之身上貼,小小聲地在他耳邊說道,「恭之,我被母親訓了,因為耽誤了敬茶時辰。」
她清楚感覺到摟住自己腰的手臂陡然用力,謝恭之的吻落在她耳邊,「沒事的,我會處理好。」
處理婆媳問題本來就是老公的責任,沒想到現在還沒有婆媳問題,先有了更複雜的問題。雖然在這個時代這應該是女人的責任,宅鬥嘛…但她不會啊,沒那個腦子(林琬綿:怎樣,這叫有自知之明!),要不是謝恭之沒有妾室問題,她原本的打算就是當一個廢物主母,主張和平擺爛的那種。結果現在石玉嬋要搞她,她搞不回去啊,當然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求助古代人老公了。
雖然這一題好像也沒那麼難。
首先敬茶這是發生在謝家的事,只要謝老太太和謝恭之不發表意見,這件事就可以輕易壓下來,但居然傳到石玉嬋那邊去了,肯定是有人通風報信。石玉嬋還沒厲害到連謝府的人都可以買通,所以範圍肯定鎖定在跟著林琬綿嫁過來的人裡面。畢竟當初林琬綿是以嫡女身分出嫁,又是嫁給謝探花郎,怎麼也不能太寒酸,石玉嬋還是安排了不少僕從給她的。只是因為不習慣被服侍,她直到出嫁都只帶著春寒在身邊,其他人嫁進謝府就沒管了。她也能推測是那群僕從裡面其中一個,但她不知道哪一個啊!至於要怎麼找出來…這就交給謝恭之了,探花郎嘛,一定超聰明的,她才不承認是自己懶。
嚴格來說好像還是在擺爛的林琬綿就這樣毫不羞愧地把問題丟給謝恭之,繼續跟謝恭之撒嬌了。被欺負了當然要貼貼啊,謝狗頭雖然很狗,但也不能否認他長得好啊,林琬綿開心地繼續貼貼,然後被激動的謝狗頭又抓到床上去了。
活該。
等到林琬綿再醒過來,都是深夜了。但她好餓。她還沒用晚膳呢,都怪謝狗頭。
「綿綿先去沐浴吧,沐浴完就可以用膳了。」謝恭之親了親林琬綿軟綿綿的臉頰,柔聲哄道。
林琬綿哼一聲,拉著春寒去沐浴了,她沐浴只肯讓春寒近身。當然了,身為一個現代人根本不想讓人幫忙洗澡,自從穿越以來洗澡都是自己洗的,叫春寒進來只是為了幫她穿衣服,平時都被她留在屏風外面。洗完澡,感覺肚子都在咕咕叫,林琬綿回到屋裡,還沒說話就先被一陣香氣吸引了注意,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原來桌上竟擺滿了食物。
因為滿心被一桌熱騰騰的食物勾走,以至於她不小心忽視了坐在床榻上的人。
「哇,這些都是給我的嘛?」林琬綿蹦蹦跳跳的跑到桌子前面,然後被春寒捏住了衣袖。
「姑…爺…在…後…面…」春寒的聲音幾乎都含在嘴裡,但因為兩人貼得很近所以林琬綿聽得清楚。
林琬綿一寸寸扭過脖子的時候,彷彿能聽見它嘎嘎作響的聲音,然後她就看見謝恭之早已換上寢衣,帶著一身沐浴過的水氣,正背靠軟枕閒適的坐在床榻上,一手拿著書冊,此刻卻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當然都是給綿綿的。」他放下書本走過來——靠得近了才發現那種沐浴後的溼潤感有種現代濕身襯衫的誘惑氣息——拉著她在桌邊坐下,「綿綿不是餓了,快吃吧。」
原本認為自己對謝恭之已經有了一點免疫力的林琬綿還是沒控制住臉紅,強迫自己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幸好她是真的餓,很快就沒有多餘的心思想別的,只全心投入宵夜中。
謝恭之看著像隻小倉鼠一樣吃東西的林琬綿,也胃口大開(他也沒用晚膳啊)在一旁吃起來。
他會保護好小妻子的,又想起與林琬綿初見的那個午後,他垂下眼眸。
謝恭之很快就揪出傳話的人,甚至讓謝老太太出面警告石玉嬋收斂一點,不要把手伸得太長。至於細節是怎麼做的,林琬綿沒有太在意,這種勾心鬥角不適合她啦。嗯?石玉蟬的威脅當然沒有起作用,因為謝恭之也暗示了林太傅,讓他管好後院。這樣擺爛的日子真的很快樂,開始研究如何吃喝玩樂的林琬綿突然收到一封信,來自於她那位神奇堅持要與她換親的三妹妹林涵曦。
「我今天要出門。」在幫忙謝恭之換官服的時候,林琬綿說,嗯這是通知不是詢問。
果然謝恭之並沒有生氣,任憑自己的小妻子在這裡撫皺褶、那裡拉袖子──不要指望一個現代人會穿古裝,她只是看似忙碌實際上什麼也沒做──神色平靜的問,「要去哪裡?」難怪今天這麼早起來,平時小妻子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可能起的。
「三妹妹約我去茶館一敘。」
謝恭之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但他只是伸手抱住了林琬綿,貼貼她的臉頰,「路上小心。」
「好的!」林琬綿朗聲應下,她用力親了一下謝恭之,高興地送他上班…呃,送他上朝?上官府?哎算了,還是說上班吧,轉頭就開始大喊,「春寒!快點快點,我們要出門!」
「太太,這麼早出門嗎?」秋實走出來,身後跟著睡眼惺忪的春寒。
…對哦,現在好像才寅時,林琬綿垂下肩膀,她太久沒出門了,太過興奮才醒得這麼早,也對喔…她平時除了謝恭之休沐根本沒見過早上的他,更別說送他上班了。
因為謝恭之上班是早上六點嘛,真夭壽喔,也太早上班了吧。而且要晚上六點才下班,工時12個小時,感覺古人短命不是沒有原因的。
「那…再睡個回籠覺吧!」
*寅時(凌晨三點-五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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