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薔薇城仍籠罩在薄霧與花香之中。
司渝從夢中驚醒,額頭沁著冷汗。昨夜神殿的一切仍歷歷在目,那些獻祭台上的臉、荊棘的低語、還有神官的警告——彷彿還緊抓著他的胸口不放。
他打開窗,遠方的天空泛著微微的紅。那不是晨曦,而是來自結界邊緣的荊棘之光,在花祭臨近時總會特別活躍。「你醒了。」熟悉的聲音響起,是叔父。
薔薇家族的掌權者,身穿深紅長袍,站在大廳門前,目光平靜如水。「走吧,我想讓你看看一些事。」
司渝一言不發地跟上。他仍記得白貓提醒過的話,但此刻,他選擇去聽,去看,或許能更理解那份被遺忘的過去。
—
他們一同登上薔薇塔——薔薇城最高的建築,只有家族掌權者與神子能進入。
塔頂寒風刺骨,視野卻極為遼闊。從這裡望出去,整座城市盡收眼底。遠方的荊棘結界如同翻湧的銀浪,盤踞在城市邊緣,仿若某種巨獸在沉眠。
「你知道嗎?」叔父緩緩開口,語調沉穩,「我們的城市,是建立在荊棘神印之上。那是一道古老的結界,用以抵擋墮花獸的入侵。」
「墮花獸?」司渝喃喃。
「那是被神遺棄的靈魂,最初由墮落者誕生。據說——他們原是我們的先祖,或是早期被花祭犧牲卻未被接納的殘靈。當信仰腐朽、祝福破碎,他們便化為獸形,反噬我們的城市。」
司渝望向遠方,果然在結界邊緣,看見一道道影子在扭曲、徘徊。牠們不像人,也不像獸,花瓣與荊棘交纏,彷彿詛咒本身具現。
「為了抵禦牠們,荊棘神印必須每年重啟一次。而要重啟——就必須有靈魂獻上。」
「你是說,這些獻祭……是為了維持結界?」
「是。」叔父點頭,「那是我們與神立下的契約。」
「神……留下的花祝福?」司渝喃喃回想起昨夜的對話。
「那力量曾是純粹的恩典,如今卻必須以血來維繫。」叔父轉身直視他,「你是神子,這一切,早就該由你承擔。」
「那如果我拒絕呢?」司渝語氣微顫。
「那麼——荊棘將枯萎,墮花獸入城,整座薔薇城化為死地。」
沉默籠罩塔頂。
—
回到房中後,司渝久久無法平靜。他感受到吊墜微微顫動,不知是來自荊棘之力,還是內心的動搖。
白貓蹲在窗邊,看著他不語。
「你早就知道了吧?花祭與結界的事。」
白貓輕輕點頭:「但我也知道,事情遠沒有你叔父說得那麼單純。」
「你是說……那結界,可能有其他方法維持?」
「有些人相信——荊棘不是用來吞噬的,而是守護。」白貓目光柔和,「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何神會留下祝福,卻要以犧牲才能延續?」
司渝握緊吊墜:「我想知道花祭最初的緣由。」
白貓輕聲一笑:「那你該去找文字的記錄者們——那些守護歷史的人。也許,他們能帶你找到——《星環碎律》。」
「星環碎律?」
「一部被封禁的典籍,記錄著墮花獸的誕生、花祝福的破裂……還有,花祭從何而來。」
司渝眼神一震。他知道,自己踏上的,不再只是身為神子的命運,而是一場與過往、與信仰、與枷鎖對抗的旅途。
他輕聲說道:「我會找到它。總會有別的方法,不必靠犧牲……」
白貓緩緩站起,眼中閃爍著難得的光芒:「那麼,真正的旅程——才剛要開始。」
窗外荊棘微動,彷彿聽見了他的誓言。
銀白的星痕,在天際微微閃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