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
飾演主角的是 Ralph Fiennes,最爲台灣人所知的角色是哈利波特中的佛地魔。不知道是化妝師太厲害,還是 Ralph Fiennes 本人真的太有這種氣質,總之劇中他飾演的主角——樞機團團長 Thomas Lawrence,在這場充滿權力鬥爭、暗潮洶湧的政治角力劇情,面容看起來真的有夠累的。所以當主角說:「我真的一點都不想當教宗」的時候,格外有說服力。(大笑)
我對天主教的權力結構一無所知,甚至可說是對天主教本身幾乎沒有概念。別說是主角樞機團團長究竟是什麼職位了,樞機團本身是幹嘛的我也毫無認知。在進場看這片之前,我除了知道它是一部關於選教宗的電影之外,可說是完全沒有先備知識。連這部究竟是什麼類型片也沒有先了解。劇情到底在演什麼是邊看邊記,許多的名詞都是看電影當下邊學邊猜。即便如此,作為一部權力鬥爭片,這部電影還算是容易理解,可能也要歸功於實際上出現的職位並不多,而參與權力鬥爭的幾位關鍵角色,彼此之間的關係也算是清晰易懂。
雖然如此,我還是電影開始了快三十分鐘,才終於把 Thomas 和 Lawrence 都是主角的名字這件事關聯起來。不過這可能是單純我本來就不太擅長記人名,而這兩個字又剛好都可以當作名字,所以我才混淆了一陣子。
這部片改編自小說,不知道影射了多少現實中天主教內部的狀況。但各宗教面臨現今社會的新觀念,都有需要調整與應變的地方,內部也一定有持不同意見的人。所以整部片討論的議題與各黨派之間的立場和衝突,確實非常貼近現實。而主角作為一個「不想參與其中,但被迫當管理者」這樣一個角色,非常適合成為觀眾的視角,來一同窺探這個(照電影的呈現)應該是天主角非常神秘的教宗選舉會議過程。
整部電影對於宗教之於人、人們意義,做了很多討論。並且藉由不同角色、不同立場的人,針對同一個問題給出了不同的回應。而主角雖然是個把這件事看成是燙手山芋,想要快點完事歸鄉的人,但也有自己對於教團、對於天主教的信仰與價值觀。因此儘管不想參與其中,但當發現有自己難以認同的人或事發生的時候,還是藉由自己的權力,去一一探究、操控過程的發展。
年少時做過錯事的人,可以當教宗嗎?
揭發他人瘡疤(一個難以為天主教容忍的過錯),可以當教宗嗎?
堅守天主教傳統立場,可以當教宗嗎?
沒有人認識的人,可以當教宗嗎?
不相信任何人的人,可以當教宗嗎?
這場選舉過程,透過主角的視角,我們看見了好多關於候選人的問題被拋了出來。然而這些問題背後,更明確的挑戰是:什麼是天主教?天主教現在是什麼?未來的天主教該是什麼模樣?
每個人的答題方式不同,人性的善與惡、不同的選擇,都在這封閉的選舉空間展露。宗教的選舉由人主持、由人選舉、由人選出,儘管有教義,但最終執行的仍是人,所以這其中仍不乏政治鬥爭。不過可以感受到故事本身很克制,沒有把更多的利益衝突與區域關係牽扯進來,非常聚焦於「天主教」本身。各種政治鬥爭的背後,幾乎都是在探討天主教的定義與方向。我蠻喜歡這樣的取捨,讓整個故事主題明確。
個人這部片最喜歡的三個橋段:
主角的演講
「懷疑」是上帝的恩賜,因為有懷疑才需要信仰。如果一切都明確不需懷疑,沒有「神秘」的空間,那也就不需要信仰。
主角藉由對樞機團的演講,講述了他對信仰的理解。劇情上看來是一個非常不同於尋常的講道,而這段台詞也非常發人省思。我覺得它足以作為當代科學與神秘學的橋樑,串聯起科學的務實性、辯證性,也講出了信仰之於人心的重要性。
個人見解:信仰,或者說宗教,之所以能引導人心,是因為教典記錄著多年來人們驗證過的智慧,以及能夠引導眾人思考的佈道者。所以無論信仰任何宗教,重要的不是念經,而是學經,去思索經典勵記載的故事與語錄,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蹟被記下。這些宗教經典,重點從來都不是供為真理,奉行於生活之中。而是生活中遇到相似的、可借鏡的情境時,若感到迷惘,可以去思考的方向與做法。所以經典與講道者同樣重要。講到者不一定要是牧師,而是所有研究過經典,而有一套自己理解的人。因為重點從來不是經典告訴你要怎麼做,而是去思索為什麼他們這樣做,以及自己應該如何做。
因此這句話,我覺得足以作為貫穿整部劇的核心台詞。
主角最後的選擇
一直說不想參與其中的主角(可以從過程中看出他是真心不想參與),最終在經歷了種種之後,不管是基於不得不、基於權力、基於使命,最終還是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這其中摻雜的感情複雜,有慾望、義務、以及他人的期待。但我自己感到共鳴與我的詮釋,是因為主角最終體悟了:要有所改變,那自己一定要有所行動,不能總是期待他人來幫忙處理。人生太多事情也是這個道理,所以好幾輪投票都投給朋友的主角,最後決定自己擔下了這個重擔。
結局
然而最後當上教宗的,是一個意想不到,但有情理之中的人。雖然明顯是作者的期許與盼望,與現實可能有段差距,但在這部故事中並不突兀。我覺得這邊作者的意圖也蠻明顯的,將一個巨大的衝突與矛盾,放在劇中相對的道德至高點的人身上,讓閱聽者一起去感受這個衝突,進一步思索更本質的問題。這種多元性共存於一體的狀況,現實也是有的,因此即便可能性極低,但這完全是現實可能發生的事情。劇情中,最後的這個大哉問,仍是個必須先保密的狀況,讓這個故事得以在合理而平靜的狀況下結束。但主角,尤其跟著主角一起經歷故事的我們,卻被這問題的餘韻,反思良久。
我想作為一個故事的結局,這是一個運用地非常好的處理方式。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在結尾仍然有個轉折,卻有是一個漂亮的句點,還給了觀眾一些回家功課。
總體而言,我覺得這部片是一個結構完整,值得拿來當作敘事教科書的範本之一。在商業電影氾濫的現代,不能說他的劇情跌宕起伏、轉折非常出眾。但比起刻意去營造一些意想不到的發展,我覺得這樣非常正規但處理十分細緻的劇情,也非常值得我們去品味。經典之所以是經典,王道之所以是王道,便是因為他們有效。它的敘事結構不難拆解,但工整漂亮。不算是讓人震撼或眼睛為之一亮的表現,但有一種看了一齣好故事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