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資本市場的歷史洪流中,不乏嘗試「抄底」翻轉命運的高光時刻。然而,連頂尖的金融大師與經濟學權威都曾敗在這個操作上,說明「低點買進」這件事,遠比表面看來殘酷得多。從1929年大蕭條到2022年加密貨幣崩盤,這些失敗不只是個人災難,更是一堂堂赤裸的風險管理課。
本文將透過數位代表性案例,梳理頂尖人物在「抄底」過程中的決策錯誤與認知盲點,並進一步探討現代資產管理如何在這些血淚教訓中,走向更具韌性的估值與操作模型。
格雷厄姆:槓桿讓價值投資變成死亡螺旋
1929年股災後,價值投資之父班傑明·格雷厄姆以淨營運資本法判斷市場已嚴重超跌,動用槓桿資金大舉進場,結果卻在1932年被迫清算、虧損高達78%。他的錯誤不在估值,而在於無視系統性風險與保證金追繳機制,將本應長期持有的投資,轉為高槓桿賭博。
教訓:安全邊際≠風險防線。當市場非理性足夠久,理性就會變成一種脆弱。
費雪與索羅斯:模型與現實的背離
經濟學家歐文·費雪雖預見1929年泡沫破裂,但在崩盤後堅守本益比與股息折現模型,堅信「永久性高原論」,結果慘遭市場打臉。半世紀後,宏觀交易天王喬治·索羅斯則在1987年錯估政策變動,導致跨市套利策略單日虧損逾3億美元,促使他提出「反身性理論」,強調市場預期本身也會反過來影響現實。
教訓:模型是工具,不是信仰。忽略政策與情緒的「變數」,終將被現實修正。
李佛摩與GME:情緒,才是市場的主角
傑西·李佛摩是1929年做空股災的傳奇人物,卻在1930年轉而做多,最終破產。其決策錯誤源於過度自信與心理偏誤,例如「處置效應」與「自我歸因偏誤」。近年GameStop事件亦然,做空機構香櫞基於基本面判斷GME高估,卻被散戶社群軋空反殺,顯示網路情緒與群眾行為已成新風險來源。
教訓:再精密的邏輯,也敵不過市場的非理性與群體情緒。
新興市場與主權基金:制度與政策風險不可忽視
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中,馬克·墨比爾斯依據超低市淨率抄底泰國資產,卻被外匯管制與政府干預絆倒。2015年,挪威主權基金則在油價高點加碼能源資產,卻未能預見頁岩油革命導致供需結構轉變。這兩起失利揭示:在估值之外,法治與政策框架才是真正的底層風險因子。
教訓:有些風險寫在估值模型之外,卻影響深遠。
科技泡沫與加密幻覺:估值邏輯需要與時俱進
朱利安·羅伯遜在2000年認為科技股估值合理,卻誤判市場對新經濟的期望速度;2022年三箭資本則在LUNA崩盤初期重倉抄底,低估穩定幣死亡螺旋的威力,最終資產歸零。兩者共通點是:傳統估值無法應對破壞式創新或流動性黑洞。
教訓:估值標準會變,新興資產不應用舊規則判斷。
槓桿、利率與量化:從風險因子到系統性危機
從KKR創辦人克拉維斯因利率暴升虧損50億,到詹姆斯·西蒙斯的量化基金在2007年模型失靈虧損17%,這些案例提醒我們:在金融工程的世界裡,風險常常是「被建模忽略的假設」。也正因如此,近年資產管理走向壓力測試、動態估值與多情境分析的新框架。
教訓:市場不只是機率遊戲,更是動態生態,模型若缺乏彈性,風險就會成真。
市場的底,從來是事後才知道的
這些頂尖人物的共同錯誤,其實可以歸納成三大核心盲點:
- 過度依賴歷史數據的外推:相信過去的低點與估值會重演。
- 低估流動性枯竭的持續時間:高估自己的持股續航力。
- 忽略制度與結構變遷:認為市場規則不會改變,或者改變後還是「合理」的。
現代啟示:追求「反脆弱性」勝過追底
在巴菲特 2025 年致股東信中,他如此總結:「市場底部是事後驗證的概念,真正的智慧在於保留長期購買力。」這句話,不僅點出「抄底」的悖論,也呼應現代資產配置的核心:與其尋找最低點,不如打造能撐過最低點的組合。
當今的資產管理趨勢,正從「抓準時機」轉向「韌性設計」。從巴菲特的現金部位策略,到黑石集團的利率對沖模型,從量化基金納入流動性因子,到主權基金全面重塑投資準則,都是在學著如何與市場的不確定共處,而不是擊敗它。
結語:這些人的失敗,是我們的幸運
市場不缺機會,但總在最難的時候出現。這些高人「抄底失敗」的故事,其實替我們付了最昂貴的學費。如果能理解他們失敗背後的機制,並在自己的投資中建構出足夠韌性,那麼,你不需要知道哪裡是底,也能穩穩穿越市場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