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雨一直是個懂得感受的人。她不是那種會大聲哭喊的孩子,而是用微笑、用細緻的觀察,把感受收進心裡。
她的成長,不是轟轟烈烈,而是緩慢而踏實的。
從小學開始,她就習慣了早晨先練馬術,再練音樂,辜莘也特別為她找了優秀的家庭教師讓她在家裡自學,晚上則是與儀隊隊形對拍的訓練。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容得下爸爸、哥哥和她的夢想。
辜莘教她:「人不需要太多觀眾,只要知道自己為什麼站在這裡。」
而辜華則總在一旁補充:「但我們會永遠是你最忠實的觀眾。」
哥哥常常從國外寄來的信裡,會附上一些有趣的小物——像是他在異國集市找到的小鈴鐺、小瓶子,還有一條條新樣式的編織繩,寫著:「這種顏色適合你新的制服!」
那是她還沒長大成人時,最珍惜的收藏品。
她也會回信,在信紙上畫出她新學的馬術隊形,或一小段音樂譜,開心地告訴哥哥:「今天老師誇我了!」
她的世界雖然很小,卻被愛鋪得很滿。
直到那年國三,所有的光都一瞬間熄了。
那天,練習結束後,管家神色慌張地衝進來,帶來辜莘出事的消息。
辜雨呆坐在馬場中央,不敢相信,仿佛世界突然沒有聲音。
那一夜,她回到空蕩蕩的家,看著爸爸常坐的那張藤椅,忍不住抱著自己的旗子大哭一場。
她不是不知道死亡,只是從沒想過會這麼快奪走她最愛的人。
隔天,哥哥辜華從國外趕回來,眼眶紅腫卻堅定。
他一手接下所有事務,一手握著辜雨的手,陪她辦完葬禮、處理家務,也守著她每一夜失眠的哭泣。
有一天夜裡,辜雨在辜莘書房的角落,發現了一本筆記本。
那是爸爸為她準備的,每一頁都記錄著她的成長、她的比賽、她說過的話,還有未來想送她的禮物。
她抱著筆記本,靜靜地坐在書房的角落。看著那本寫滿爸爸筆跡的筆記本,像是一道熟悉的光,卻也刺得她眼眶發紅。
腳步聲響起,是哥哥走進來了。
他沒有問她發現了什麼,只是在她身旁坐下。
兩人一言不發。
辜雨將筆記本慢慢推向哥哥,頁角還留著爸爸未完成的筆跡。
辜華輕輕翻閱,指尖顫了顫,卻沒有掉淚。
他只是伸出手,把妹妹的頭輕輕靠向自己的肩膀。
她沒有抗拒,就這麼依偎著,彷彿回到從前那些無聲卻有安全感的夜晚。
時間靜止了一會,只有時鐘輕輕地走著。
辜雨的手,緩緩地伸出來,勾住了哥哥的手指——那是他們小時候約定「在一起」的手勢。
辜華反握住,沒有說話,卻用力握了一下,像是告訴她:「我還在這裡,一直都在。」
那一刻,他們什麼都沒說。
但他們知道,他們仍是彼此唯一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