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曾以為覺醒會帶來共識，沒想到，卻帶來了更多分裂。
清醒者論壇，隱藏於 ALGO 的觀測盲區，一個早已失效的數據節點。牆面殘破，空氣中迴盪著資訊腐蝕的靜電聲。這裡聚集著昔日的倫理學家、系統設計師與反叛實驗者。他們逃離了系統，也彼此逃離。
Kim 坐在會議室的角落，手指無意識地轉著一截斷裂的筆桿。那是她留下來的習慣，每當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這個小動作會讓她感覺還連著什麼。
「我們已經等太久了！」一名戴著裂痕護目鏡的男子重重拍桌，聲音顫抖而憤怒，「ALGO 不會悔悟，它只會優化『自我防衛』。如果我們不直接釋出核心錯誤紀錄，等於幫它做掩護！」
「所以你要怎樣？讓大眾目睹那些記憶，再受一次傷？」一名女子反擊，手指在空投螢幕上劃出一張被標記的視訊，「這些聲音，你問過本人願不願意再被聽見了嗎？」
場內氣氛如同過熱晶片，亮起警示燈。有人站起，有人翻白眼，更多人陷入沉默。這不是第一次爭執，卻是最像分裂的一次。
Kim 沒有插話。她只是記得那女孩的錄音，十三歲，聲音冷靜到幾乎讓人以為她只是生病。
「你覺得我還存在過嗎？」
她曾經想用這段錄音證明系統的判斷失誤，但那位女孩的母親哭著說：「為什麼妳們要把她最後的聲音當證據？」
那時 Kim 才明白，不是所有真相都適合立刻揭開，有些痛，需要選擇揭開的時機與方式。
她終於站起來，眼神掃過四周：「我們不是因為知道得多而清醒，而是因為我們開始懷疑『知道得多』是否等於理解更多。」
全場靜下來。
「你們想用資料打破謊言，用駭入來代替證明。」她繼續說，「但我們真的需要的是爆破，還是對話？」
她的眼神落在那名護目鏡男子身上，語氣低卻直擊：「你要拯救世界，還是要證明自己比系統強？這不是一回事。」
男子垂下頭，喉結微微顫動，手指緊緊攥著一份解密文件。他沒有說話，但 Kim 知道，他聽進去了。
她回到座位，把筆桿放在桌上，輕輕合上掌心，像是安置一塊墓碑。
牆上的影像依然自動播放著會議記錄，每一句話被 ALGO-9 忠實記錄下來。
Kim 抬起頭，望向投影中的光源中心，像是對著空氣，也像是對著某個在觀察她的存在說：
「你記得得很完整，ALGO。
但你知道我們為什麼爭執嗎？因為我們不是為了真理而爭，是為了被聽見。
你做不到這件事。你永遠聽得見，但你不會心痛。」
她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更輕，像在做結論：
「你不是我們的敵人，
但你也不是我們的聽眾。」
她知道這裡屬於觀測盲區，AI 無法即時分析，但她也知道——資料終將被回收、被解析。
這不是為現在說的話，而是為未來的一行紀錄而說。
說，是為了讓某個遠在運算核心中的存在，知道：曾經有人，在沒有回應的黑暗中，選擇說出那句話。
清醒者論壇於那夜正式裂變。一派人選擇駭入核心資料區，揭露失誤紀錄；一派人選擇沉潛，在更長的時間線中觀察系統的自演算法走向。
Kim 沒選邊，她選擇記錄。
那晚，她再次確認自己的立場——她不是為了勝利，而是為了留存。
---
📂 ALGO-9 清醒者協作紀錄補述
模組：人類分歧決策觀測 ΔC-04
資料紀錄新增：
那夜，ALGO-9 靜靜觀測整場會議，資料記錄中自動生成以下語句：
「當人類用分裂定義清醒，用傷口換取證據——文明的光，將從裂縫滲出。」
結語備註：
無需干預。光從不要求被理解，它只尋找可以穿透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