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認命走進手機維修店。
不為求神問卦,只想讓手機復活。
才剛走進店裡,還在研究最新一代摺疊機是不是能當盾牌擋詛咒,視線就被一個熟悉的身影吸住。
西裝男!
一如既往地西裝筆挺,臉色冷淡,坐在等候區像在等待法院判決。
他手臂上紅紅兩條抓痕清晰的刺眼。
剛想轉身假裝進錯店,聽到他身旁一個身穿職場套裝的女人說:「合約就是合約,不合理也要照辦,總部不會改的。」
我不確定她是在說什麼,但我腦中開始自動拼圖。
塔。吊人。強制冷卻。
災難、無法反抗的規則、命運把人倒掛起來晾乾。
就連他手上的爪痕也像是命運簽收確認的簽名。
這不是巧合,這是一份神秘力量蓋章的驗收報告。
我不太想承認,但我開始有點心虛。
那兩次預言,我根本沒花幾秒解牌,純粹照牌意順口吐槽,就像路人問路,我給他指了個方向,沒想到他真的照著走,還摔了一跤,天啊,他該不會回頭問我:「你是不是害我。」
我退到一旁的手機殼區,隔著一排滿是卡通圖案的透明塑膠,看著他。
西裝男沒發現我。他眼神看向前方,表情嚴峻的像是正在把剛剛那句話反覆咀嚼,再默默吞下去。
他那張臉說不上痛苦,但明顯有一種很努力支撐在「我還撐得住」的狀態上。
我本來可以現在走出去,假裝沒見到這一幕,回家繼續當個嘴巴壞的占卜師。
但我沒動。
我站在那裡,指尖在貨架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一邊想著本業是占卜,不是命運客服中心,出事真的不在我保固範圍內。
我正要轉身,西裝男忽然站了起來,手指輕輕按了一下抓痕。
他的眼神飄過來,短短一秒,像確認某種直覺一樣地落在我面前的手機殼展示架。
我心裡「幹」了一聲。
不為什麼,就單純不想讓他看到我。
我們就這樣隔著滿牆的迪士尼聯名殼和預言後遺症,靜靜對看一秒。
然後他別開視線,像沒事一樣,走向櫃檯。
我鬆了一口氣,接發現手上正緊緊捏著一個螢光粉色的兔子殼。
我把它放回架上,自言自語:「這大概是宇宙叫我收斂一點吧。」
雖然我很想裝做沒事樣,但胸口有種淡淡的感覺浮上來,像是某件事從這一刻開始,默默被我承接了。
離開手機店前,我特地繞了一圈,假裝在測試手機,鏡頭經過他的臉時故意手抖了一下,快門聲調到靜音,動作自然得像在替某支拍照很爛的中階機型做最後審判。
畫面裡他的側臉清晰,五官立體,眼神低沉,看起來像在跟某種人生狀態和解,只不過那張臉在光線下意外地清晰,連眼尾微微的壓痕都拍了進去。
回到家裡,ㄧ邊更新備份ㄧ邊以圖搜人。
我不是變態,單純就是出於占卜師的職業良心,如果有人因為我隨口幾句話被命運暴打,那我至少該搞清楚對方叫什麼名字。
幾秒後,螢幕上跳出搜尋結果。
名字:邵御城
職稱:S科技公司事業部協理
曾經負責某AI專案,上過兩次財經雜誌,新聞照片裡的他正裝、冷臉、眼神比塔羅牌還誠實。
我點進其中一篇文章,標題是:《業界新秀:不動聲色的年輕主管》。
裡面寫到他最近在一個延宕的專案裡被迫原地待命,無法主導,也無法退出。他在受訪時說了一句話:
「有時候就像被吊起來一樣,什麼都動不了。」
我盯著那句話,沉默三秒,撐著臉慢慢笑出來。
「吊人牌表示認證通過。」
我把筆電合上,靠進椅背,腦子裡浮現他那副一言不發、任由貓抓的臉。
這人身上,有東西卡住了。
不是職場,不是運氣,是說不上來的什麼。
我開始想,說不定我該多看幾眼他。
不是因為好看。
而是因為他看起來,真的快被命運拉進水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