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雲隱曆5年・春末夏初
地點:禁閣・記憶迴廊
心情:有些光會消散,有些名字終將被遺忘——但在記憶歸零以前,我只想問一句:那個走到這裡的我,還是我嗎?——
這個世界的光,從來不是永恆的。
晨島的黎明會墜入永夜,暮土的繁華終將褪去,連長久同行的旅人,也會在某個輪迴節點悄然離去。
我曾問過自己很多次:
在這樣一個光會散去、記憶會褪色的世界裡,我要怎麼記得「我」是誰?
——
禁閣頂樓,有一別名稱作「記憶迴廊」,據說那裡的靈鰩承載著所有因墮入輪迴而被放棄的記憶。
那裡飄來一本半開的筆記,彷彿剛被誰遺落。
封面上刻著一行幾乎看不見的文字:
「遺忘者無罪,記錄者無聲。」
我翻開它,裡頭只寫了一句話:
「當一切都會重來,你會選擇遺忘,還是記得?」
我合上它,久久無法回神。
我想起我曾遇見過的人。
有的在任務後選擇放手,有的在光靜止時留下隻言片語,有的甚至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一句真心話。但也有那個總說「下次見」卻沒留下名字的旅人;還有在風之大道替我撿回心火的身影;更有一雙,我早已記不清面容,卻總在我迷路時出現的眼睛。
他們說:「記得太辛苦了,遺忘簡單多了。」
我明白他們。
但我無法如此。
是不是因為我記得太多已經不會回來的聲音,
還是因為我害怕,一旦不記下,就真的沒人再提起我們的曾經。
有時我也問自己:
這樣記著到底有什麼意義?
世界這麼大,
為什麼我總還站在原地,
在與一段光交錯過後,
仍舊不肯離開?
也許我不是在等誰,
而是在一段段散落的微光裡,
慢慢找回我自己。
我不知道確切答案。
但我知道,我不能也不想讓這一切只是流過。
哪怕只有一頁、一句話、一行筆跡,
我都想讓某個「我」在光消失之後還能留下點什麼。
哪怕只是對世界輕輕說一句:
「我曾經,真實存在過。」
——
回過神,眼前依舊星光燦燦,光影漫漫。
我坐在迴廊盡頭的石階上,手裡握著那本無名筆記,反覆地看那句話:
「當一切都會重來,你會選擇遺忘,還是記得?」
忽然,一道熟悉的光落在身側。
我轉過頭,是他——
禁閣的長老。
那位曾在星火之儀中,靜靜見證誓言的人。
他看著我,眼神平靜如霧。
「好久不見了,孩子。」
我點點頭,沒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只低聲問:
「長老,您記得我嗎?」
他笑了:「在這個世界裡,記得什麼,比是否記得誰更重要。」
我沉默了一下,終於問出一直藏在心裡的問題:
「如果一切都會重來,那我們記著的這些——這些曾經走過的路、握過的手、說過的話……還有什麼意義?」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走到我身邊,坐下。
風從迴廊另一端吹來,像是翻過無數頁未寫完的日記。
他輕聲說:
「有些人選擇遺忘,是因為他們已經走完那段光的旅程;
有些人選擇紀錄,是因為他們還想為那道光留下一點輪廓。
哪一種選擇都沒有對錯,只是方向不同。」
我低下頭:「可我走不出去,我好像一直被困在原地。腳步已經往前了,可心,總還留在那道光停下的地方。」
他望向遠方的星海,語氣依然平靜:
「你不是困在原地。你只是在學著怎麼帶著光,活成自己的樣子。」
我轉頭看他。
他補了一句:
「長老會見證誓言,也會默許遺忘。但真正該選擇記得或不記得的,不是我們,是你們自己。」
我輕聲問:「那……如果記得這一切會很痛呢?」
他點點頭,目光仍望著星光彼端:
「那你就痛著記,慢慢記,直到有一天,
你會發現,那些疼痛已經不只是傷口,
而是你真實存在過的證明。」
我緊緊握住手裡的無名筆記。
「所以我可以一直記得,不需要遺忘?」
他笑了。
「如果你願意,那就記著吧。
有朝一日,當所有光都熄滅,會有人翻開你的筆跡,
知道你曾經走過,曾經偏愛過誰,曾經等待過什麼,
那就夠了。因為你沒有白走這段路,也沒有白記下那道光。」
——
微風停了,我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升空的電梯盡頭。
長老沒有回頭。
但我知道,他已經把答案,留給了我。
我低下頭,翻開自己的筆記,用言光寫下今日的問答。
筆跡像風,仍在微微顫抖,卻不再迷惘。
我不知道未來是否還會忘記,但今天,我想記得——
記得我曾問過的、寫下的,還有那一道,我一直靜靜守著的光。
——
今日紀錄:
今日,在禁閣的記憶迴廊,我與禁閣長老再度重逢。
我們談起記憶、談起那些沒有說完的光。
有些人選擇遺忘,是因為他們走得夠遠;
有些人選擇記錄,是因為他們想讓走過的痕跡成為真正的「自己」。
我曾以為自己站在原地不動,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
其實我一直在學著,怎麼帶著那道光活下去,
不為了回頭,也不為了重來,
而是為了不再忘了,
我曾那樣真心地走過一段,與光交錯的旅程。
——
如果你願意,也請把你記得的,輕輕寫下。
哪怕只是幾句話、幾道光、幾個名字——
有些記憶,只要不曾遺忘,就不會真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