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美國隊長墮落為薩諾斯之時:為什麼全世界虧欠美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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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之(1)於今年2月15日發表於臉書上,其(2)則於2月24日,都在川普公布為“美國解放日”之4月2日之前。本擬全文寫成後併作一篇放上這個平台,但A.B.C.D.小節後的內容不及整理,不定期延後或將另外獨立成篇。

A. 超級英雄和頂級反派

“美國隊長”是一個偶像,也是一組群像。美國漫畫界的兩霸DC與曼威之下其實還有眾多的漫畫產業鍊,大部分沒發跡,在國際間寂寂無聞,但都製造一類身著國旗紅白藍三色的特異功能服的超級英雄。最有名的當然是曼威宇宙的“美國隊長”以及他的國旗三色神盾。在多部電影中用過的神盾享有拍賣網站,有一次取得$259,000。美國隊長是捍衛正義、自由的化身。這個鑠金招牌也為蔡英文競選連任時沿襲:她自詡為“台灣隊長”。

“薩諾斯”是誰?他是曼威宇宙裡的頂級反派。在《復仇者聯盟:無限之戰》(2018)中,他擊敗守護宇宙的超級英雄聯盟,奪取並配齊了六塊“無限寶石”,具有了消滅宇宙生命的一半的法力,並且得逞,連反抗他的超級英雄也被人間蒸發了12名—這些角色包含“政治上正確的”多元文化代表。問題是:他不似心靈邪惡,反懷救世之志,診斷宇宙已太擁擠,為了宇宙的再生,必須重建平衡。他的宏圖是“讓宇宙再次正常”。

B. 滅掉一半的人是“救星”還是“災星”?

縱使川普也從國內逐出一大批“非美國人”、從聯邦政府清洗掉一大片“異己份子”、使國內族群仇恨升溫、把多元性別砍回單元(順生理性別)、把全球化砍成兩個半球化,美其名為“讓美國再次偉大”,也沒人會聯想到薩諾斯。我認識的1950前後的一代人,有些是鄙夷電影的,更不適應政論中用大眾文化的諷喻。因此當川普的競選連任委員會把他們的救星比做薩諾斯之時,該是不知所云、輕易忽略這個有趣的插曲。

時當2019年底,民主黨控制的眾議院因“通烏門”推動彈劾總統案時,川普的競選連任委員會製作了一則宣傳視頻,把川普的頭P圖到薩諾斯軀幹上:只見這位魔君一彈指,一股妖風沙刮向眾議院由裴洛西正在啟動的彈劾小組,他們頓時灰飛煙滅。換而言之,是把美國的兩黨政治滅了一方。

該鬧劇立即引來薩諾斯角色的原創者指名道姓喊罵。親民主黨的媒體則被逗樂,因為在續集《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2019)裡,功成身退、頤養天年的薩諾斯被雷神索爾梟首。這在2019年尾該是成了定局之故事,川粉不是在替他們的教主找死嗎?是白爛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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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曾是“自由世界”隊長的美國

上述這些事情不應只用來針對川普一人。需細說從頭:美國如何從守護“自由世界”的隊長淪落到今日向全球索討的攞命債主?二戰結束,美國躍升為全球霸主,對“自由世界”則是盟主,在全球範圍內防堵共產主義的擴散。為此大業,它對歐洲啟動馬歇爾計畫,助歐洲經濟復甦,尤其是殘破的戰敗國德國,在東亞則改造昔日的死敵日本,去其國防負擔,俾能全力投入發展經濟,更洞開美國的消費市場促銷其商品。美援的經援部分一直支撐遷台的中華民國至1960年代初,象徵式提供實質上銷售的軍援則至今未止。美國亦對台開放國內市場,因此這些外國對美貿易一般是長期順差。

若美國這個長期逆差是它全球戰略的一環,那麼它就不是一個純粹國際貿易的問題。時移勢易,如今“共產世界”已瓦解,美國為了防共而拉抬的地區已進入富裕社會,若這些順差國又將出口的近一半靠美國市場,那麼美國設法逆轉不平衡,可以理解。根據美國商業部在1980年代中後期的一項統計:開發中國家的產品,有百分之六十八銷到美國,百分之十八銷到歐洲,只有百分之八賣到日本,百分之六銷往其他地區。作為應付之道,美國已曾在1980年代要求日元和台幣升值。

調整匯率在國際貿易中並非罕見。川普運動控訴中國陰謀“偷了美國人的工作、掏空了美國的製造業”則是另一個維度的論述了。“國貿糾紛”其表,仇恨其實,是把撕裂美國內部的族群仇恨伎倆投射到“全球化”屏幕上。

冷戰時代的“美國隊長”打開國內市場拉抬發展中國家、造成自身巨額逆差,亦打造了世上最龐大的消費市場,這個逆差如今反被武器化,用抬高關稅的手法洗劫依賴美國市場的順差國,連性價比最優的製成品都喪失競爭力(那還信賴市場幹啥?),轉往世界其他地方尋覓替代市場,十幾個加起來也替代不了美國這個龐然大物。簡直是典型的“養套殺”!

然則,美國這個饕餮巨獸是如何生成的?

D. 世界史上第一個“消費社會”

至1970年代,美國的人口是全球的7%,卻消費掉地球50%的(已開發)資源。至今日已調整為全球人口之4.4%消費地球25%的資源。基於世界其他的人口在增加,美國能維持住4.4%已不錯,還多虧吸納世界各地的移民哩。(美國傳統的移民政策還使它豁免了人口老化危機—不過川普卻在自戕中。)

美國從消費地球50%的資源降至25%確是某個程度的“沒落”。20世紀之初,西方的歷史哲學曾一度流行“西方的沒落”說,史學家卡爾(E.H. Carr)不無挖苦地評論:“這只道出了倡此學說的教授們已聘用不起有色人種的僕人。”這裡主僕範疇依舊,只是老闆家道開始中落。

從1970年代這個高峰說起,才能說清楚隨後的“沒落”。1970年代,美國經濟體裡服務業的比例超過了製造業,令當時有識之士發明“後工業社會”這個名詞。在經濟成長論的賽道上,美國是帶頭地進入了“消費主義社會”,即用消費來帶動經濟。

那個年代,西歐日本在趕上,其他地方仍處於“發展中”或“低度開發”。在那個年代,台灣的中產家庭婦女,在客廳中圍茶几聊八卦時,已從嗑瓜子的習慣改成組裝塑膠花,賺一點外快。當時的經濟學流行一個名詞“進口替代”,以發展本土製造業替代從發達國家進口商品。在1960年代才紛紛獨立的第三世界國家在聯合國內組成“77國集團”,至1974年公布“國際新經濟秩序宣言”,走的就是進口替代路線,西方的新自由主義經濟學派不以這種“發展經濟學”為然,認為第三世界發展之途該安於出口農產和原料。

在1970的世局裡,佔全球7%人口的超級富國消耗地球50%的資源是順理成章的,沒有美國吸掉這一大塊,還很難帶動全球的經濟發展呢。它一方面讓落後地區憑出口原料和低端製成品脫離貧困、剷除醞釀共產主義的溫床,同時讓美國自身享用廉價的消費品、原料和能源,締造了“美國生活方式”。最後還促成蘇聯解體。

蘇聯未能朝消費主義經濟轉型,滯留在第一次工業革命第二階段的型態裡,以重工業為發展標的,以產鋼量為國力的指標。美國用軍備競賽拖垮它,蘇聯為了保持與美國並駕齊驅,搞成“雙重經濟”:在軍工生產上趕上頂級水平,民生工業則任其凋蔽,當時這方面的刻板描繪是蘇聯人在冰天雪地裡排長龍買衛生紙。

蘇聯的領土佔全球陸地六分之一,富於天然資源尤其是能源無庸置疑,卻無法進入國際市場(當時的能源市場為英美所壟斷),在無法朝消費主義經濟轉化的情形下,豐富的資源對內消來說也是低度開發的。當時蘇聯能進入國際市場的是軍火、伏特加和魚子醬,連農產品都需從美國和第三世界進口。在蘇聯解體時,能把牛仔褲和個人電腦私運進來的人就發了大財。今日俄國融入了全球經濟,主要靠輸出能源、化工產品、塑料、煤、糧食、紡織品、黃金、鋼鐵、機械和武器;在非實體經濟方面,俄國的影視沒有世界市場,遠不如斯拉夫金髮美少女白皙的人體寫真。

總的來說,俄國目前的出口額排全球第30名,瞠乎韓國第6名和廣東第10名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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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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