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一棟快要倒塌的老公寓裡。牆上的漆面早已剝落,水龍頭滴水,門鎖生鏽到半開半合。這裡遠離鬧區,沒有人打擾,暫時成了她的庇護所。她幾乎從不開燈,白天忍受刺眼的陽光,夜裡則縮在陰影裡,雙手輕輕托著微微隆起的腹部。她害怕冷、害怕飢餓,更害怕每一聲樓下經過的腳步聲。每當聽到穿制服的人走過,她便屏住呼吸,心跳如雷,宛如警鈴在耳邊轟鳴。
街角的雜貨店是她唯一的補給來源。她會選在黎明前,最沒人注意的時候出門,匆忙挑選幾罐罐頭和泡麵,然後快速離開。她學會了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洗澡、避免被監視,並用盡所有力量活下去。
某天,螢幕突然亮起,一封訊息跳了出來。她定定地盯著那幾個字,心跳漏了一拍。
──我想照顧妳,照顧這個孩子。
那是她曾經以為會一輩子依賴的男人。她愣住了許久,像是收到一封來自過去的信,沒有多想,只是感覺到那個被無情踐踏的自己,忽然找到了浮木。
第二天傍晚,他來了。他依舊溫柔,甚至比以往更加小心翼翼。他把她帶回家,為她準備了乾淨的衣服、溫暖的水,還準備了一間小小的房間,裡面有淡粉色的床單,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他牽著她的手,帶她去看那間嬰兒房,房裡布置得溫馨可愛。蘇以琳驚訝地瞪大眼睛,驚喜地說:「天啊,你都準備好了!」她的心跳加速,情不自禁地親了他好幾下。男子抱住她,再次低聲道歉,又一次許下承諾。蘇心中充滿了愧疚,想著自己曾錯怪了這麼好的一個男人,心中暗暗自責:這麼好的男人,我怎麼能錯怪他?我們一定能度過這一切,這一切只是因為這個制度逼散了我們的愛情。他為孩子付出了很多,我要更勇敢。
然而,第三週後,她在他臥房的精緻抽屜裡發現了那張「合法父母準考證」。她愣住了。證書上寫著兩個名字──他和他的妻子。他們早已通過了國家的考試,卻因太太不孕而找上她。男子只是想要蘇的子宮,不是她這個人。
一瞬間,她的世界塌陷了。她終於明白了自己是什麼角色。蘇只不過是他「不想重考」的私下捷徑,一個替代的容器。
蘇以琳的心跳在那一刻停頓了,整個世界仿佛凝固。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睛盯著手中那本證書,指尖無力地輕觸上面的字跡。那一瞬間,時間彷彿流得異常緩慢,耳邊的聲音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她那急促的呼吸和一種冷冷的感覺,像寒風從胸口灌入。
那種被完全背叛的感覺,像一根鋒利的針刺穿了她的胸口,痛得無法言喻。她的手指微微顫抖,感覺到那本證書的冰冷,就像是生命中的一個重要部分,突然被無情抽走。那些溫柔的話語,那些小心翼翼的擁抱,那些誠懇的承諾,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她沒有馬上爆發,也沒有立刻去質問他。她甚至沒有辦法說出一句話。那種靜默的痛,像是所有的情緒都被鎖在心裡,無論如何也無法釋放。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無論怎麼努力,心中仍然是一片混亂,像被暴風雨吞噬的海洋,無從掙脫。
她回到了床上,慢慢地把證書塞進枕頭下。她的手依然在顫抖,眼淚卻像被封閉在心裡,無法流出。她沒有痛哭,也沒有大聲喊叫,只是靜靜地感受著那一片無聲的沉默。
她從未想過,會在這種安靜、無聲的氛圍中,感受到如此深刻的背叛。她曾以為自己能夠承受這段感情中的一切,但現在,她終於知道了,自己無法承受這種被完全撕裂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