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歲那年,蘇以琳成為了國家認證的「潛力少女」。她是全級前三的資優生,獲頒未來社會建設菁英獎,被寄養在中區國營教育所,行為紀錄乾淨、表現模範。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站在這條沒入地平線的高架廢道上,身後是警用巡邏機的紅光閃爍,胸口卻藏著另一個跳動的心臟。
她懷孕了。
未成年懷孕,在這個未來世界,是犯罪行為。政府對生育有極高門檻,必須接受長達兩年的教育訓練、通過育兒能力國考,還要在模擬家庭中配對成功,經核准才可取得「合法孕育」資格。
她背過那些法規條文,也在課堂上看過許多案例模擬。違法懷孕的結果只有一個:被強制終止妊娠,接受心理重塑輔導,重新歸回服從的學生軌道。
但她做不到。
那不是一團「細胞」。不是一個「錯誤」。
那是一個會在深夜踢她肚子、讓她吐得一塌糊塗的小生命。她知道那是違法的,但那個小生命是她第一次真正擁有的「家人」。
她是沒有家的人。父母因非法生育被收押,她被登記為「不適任家庭遺孤」,從小在制度下長大,學會要乖、要冷靜、要永遠不要影響到他人。
可是命運遇見他了。
他是她的指導助教,年長她幾歲,細心、溫柔、總是先問她有沒有吃飯再問作業。他會在課後留下來陪她討論,會在雨天借給她傘,會在看見她難過孤單時握住她的手。她以為那是愛,也許曾經真的是。
直到驗孕那天,他就消失了。
她沒有選擇。只剩逃亡。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條來自顧淮的簡訊:「你在哪裡?」她將手機緊緊握在手中,指尖微微顫抖。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望著漸行漸遠的學校。這個地方曾經讓她感到安全,甚至成為了她追求未來的起點。但隨著這次的事件,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陌生且危險。她背叛了這個系統,也背叛了她自己。
「我不是逃避,我只是希望能活得更真實。」蘇以琳低語,將眼淚擦乾。
就在此時,她的電話響了。是顧淮。
她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蘇以琳,放下你現在的所有事情,回來。你知道你會讓多少人失望,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顧淮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靜,但蘇以琳能聽出其中藏著的擔憂。
她強忍住眼中的淚水。「我不能再待下去了,顧老師,你們才是錯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顧淮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疲憊:「以琳,回來。這不是你應該承擔的,我們還有辦法。」
「對不起,顧老師。.......我再也無法回去了。」她說完,掛斷了電話。
她剪短了頭髮、偷了一套技工制服,假冒成低階維修人員潛入廢棄工區。她用破手機偽裝行蹤,用冷水壓住孕吐。她開始幻想:也許有個地方可以不要身份,不要資格,只要她願意,就能讓孩子出生的地方。
她不能再是蘇以琳。
她只是某個在廢棄區域偷維他命吃、躲避熱感追蹤的違法者。但她懷裡的孩子在長大。
她想活下去。
她想讓他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