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門一開,防火巷的冷風灌進來。霓虹在牆面投下跳動的紅光,像血一般黏著空氣。
三名大漢一左一右架住心湄與淑瑛,另一人扛著幾乎無力站立的木寧,往巷內深處走去。腳步急促,像早已排練過的流程。
正當他們即將轉出巷口時,「砰!」
一只玻璃瓶破空而來,砸中最後一名大漢的後腦。他悶哼一聲,重心不穩,踉蹌倒地。
「還不快走!」黑影中傳來一聲怒吼。
心湄第一個反應過來,奮力扯住木寧的手臂,邊喊邊拖著淑瑛往巷口跑去。那兩名還沒反應過來的大漢才剛轉頭,第二只酒瓶已狠狠砸上他們其中一人的額角。
「媽的找死!」大漢咒罵一聲,轉身朝攻擊者撲去。
他們這才看清——出手的人是個夜店服務生,手中還抓著第三只瓶子,臉上卻一點醉意都沒有。
「你誰啊?活膩了?」
「給我上!」
他閃身避開撲來的拳頭,身子低伏如貓,繞到一人側面,右拳疾出,砸向對方肋骨。大漢痛吼一聲,反手抓他,被他靈巧地一縮肩脫開。
第二人趁機撲上來,抓住他後領扯往牆邊一砸。
「嘶——」蔚宇整個背脊撞在牆角,痛得眼前一黑。
可他沒倒。他撐著膝蓋跳起,咬著牙又是一記踢腿,直中對方下巴,將那人踹得倒退兩步,撞進一堆垃圾桶。
但他終究寡不敵眾。下一秒,兩人一左一右扣住他的手臂,一記重拳直揮他腹部,打得他整個人蜷起來,撐在地上喘不過氣。
鮮血從嘴角滑落。他卻笑了。
現在,才是正戲上場。
兩名大漢一言不發地拖著他穿過夜店側門,一路拖進辦公區。他的制服髒了,臉腫了,肋骨像裂了幾根。但他的手卻始終死死抓著手機。
Hank坐在沙發上,見人拖來,只朝來人抬了抬下巴。
蔚宇被丟到地上,重重一聲。他沒掙扎,只費力地舉起手機,像握著最後的籌碼。
「你、你不能動她……」他喘著氣,聲音破碎。
「她是檢察官……是實習檢察官。」
Hank本是滿臉不耐,但這句話讓他微微一愣。
「什麼?」
「你說什麼?」
蔚宇幾乎是撕裂喉嚨地吼出來:「你如果真的碰她,你就完了。地檢署官網……你自己看。」
Hank半信半疑地走過來,直接搶過手機。一打開,一張放大的人像證件躍入眼簾:
【南山地檢署 實習檢察官/溫木寧】
下一秒,Hank臉上的神情就變了。
他盯著那張照片,盯了足足三秒,像在確認什麼。然後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臉上重新掛起笑意,但這次不是真心的,而是帶著明顯的收手與算計。
「你這小子,還挺會抓重點的。」
他把手機甩回蔚宇懷裡,「算你走運,幫我少惹一身麻煩。」
Hank拍了拍身邊大漢的肩,「幫他處理一下傷,給他點醫藥費,今晚的事就這樣了。」
蔚宇靠在地上,喘息著,額頭滲出冷汗。他知道這一局,他賭對了。
在眾人要把他扛出去時,他突然伸手撐起身,滿臉是血,卻用力盯著Hank:
「我想跟你一起做事.....今晚的反應,你看見了。我值這張門票。」
Hank挑了挑眉:「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跟我混,不是賣力就行,是可能會沒命的。」
「我知道。」蔚宇聲音微啞,眼神卻亮得嚇人:「沒命也沒什麼可惜的。但是人沒錢,不如鬼。」
這句話,讓Hank認真看了蔚宇一眼。他伸手一拍蔚宇的臉側,語氣半真半假:「有機會我會找你,滾吧。」
蔚宇沒有再開口,只被人拖著離開。
但他心裡很清楚——他做到了。這是他的敲門磚,他進入Hank世界的第一張籌碼。
夜風從車窗灌入,像是要把焦急壓低、吞噬,又壓不下那顆忐忑的心。
松安街到市立醫院,正常車程近半小時。但溫衍一腳油門,踩得連紅燈都懶得看。副駕上的溫媽緊緊攥著安全帶,臉色比他還白,卻一句話都沒說。
急診室的燈光一如既往明亮,淒冷得讓人喘不過氣。
心湄和淑瑛早已等在門口,一看到人影衝來,兩人立刻撲上前。哭聲驟然爆發。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會變這樣……」「她只是喝了一點,我、我真的沒想到……對不起溫媽……」
兩人哭得語無倫次,幾乎要站不穩。溫媽雖然臉色蒼白,卻強撐著情緒,一邊擁住她們一邊柔聲安撫:
「好了,木寧沒事最重要,先別自責,進去看看再說,好嗎?」
溫衍沒多說一句話,只拎著外套衝進病房。門一推開,冷氣裡彌漫著急診室獨有的氣味。
病床上的木寧睡得很安穩,蒼白的臉透著難得的安靜。點滴緩慢地滴落,監視儀發出規律的聲響,像是在昭告她仍然活著。
醫生走來簡要報告:「你們帶她來得很及時,她應該喝得不多,我們補了些生理鹽水以穩定血壓與排毒。現在只需要觀察,看她何時醒來。」
「她中了什麼藥?」溫衍聲音壓得低沉,卻藏不住怒意。
「初步研判是常見的約會迷藥類型,會讓人短暫失憶、暈眩、肌肉無力。這類藥物幾分鐘就起效,但代謝也非常快,通常六到八小時就會排出體外。」醫生語氣保持鎮定
「所以……現在能驗得出來嗎?」溫媽皺眉問。
「我們已經替她抽了血、收了尿液送驗,但說實話,如果下藥時間在六小時前,驗出的機率很低。這類案件我們會交給法醫和警方後續處理。」
「那她會有後遺症嗎?」溫衍問。
醫生搖頭:「應該不會。這類藥物若劑量不大,不會留下永久性傷害。但她的精神狀態這兩天可能會有點混亂,記憶斷片、情緒波動、失眠都很常見,回家後要多觀察。」
溫媽雙手合十地說了聲謝天謝地。
溫衍站在床邊,低頭望著那張總是嘟嘴對他囉唆的臉。如今安靜得不像她。心裡的怒氣和心疼混雜成一團,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這些人、他媽的……」他咬牙,低聲罵了句。
溫媽看出他的怒火,拉住他:「阿衍,不要衝動。先讓她醒來,好好聽完情況,我們再處理。」
「處理?」溫衍冷笑,「媽,這種事要是真的鬧大,她以後還怎麼當檢察官?」
「所以你更要冷靜。」溫媽眼神一沉,語氣罕見地堅定,「你是警察。你還想怎麼樣?現在去把夜店砸了,給媒體寫頭條嗎?」
這句話一針見血。
溫衍猛地頓住,拳頭緊握又鬆開。他知道母親說得對。他不能讓木寧人生的第一件大事,變成一場難以收拾的醜聞。
過了片刻,他才壓低嗓音說:「我去警局調監視器,還有那群人的背景……他們別想好過。」
溫媽沒阻止,只點了點頭:「先送那兩個孩子回家吧,她們也嚇壞了。」
心湄和淑瑛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答應了溫衍回家後會好好回想今晚發生的事情,去警局把筆錄做好。
那晚,白鹿市的夜空難得無雲。但對溫家人來說,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