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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公演那日,劇場燈光如銀河般地閃爍,等待著每一顆年輕靈魂站上舞台綻放最終的光芒。這是一場模擬百老匯式的大製作,融合音樂、舞蹈與戲劇的絢爛與深刻,是我們三年青春與汗水的總結。
我畫著濃烈卻不失柔和的舞台妝,身著戲服,原本就深邃的五官,在裝造的襯托下,整個人像是從現實剝離、走進另一個時空的化身。
後台明亮而忙亂,我在鏡前調整假睫毛時,媽媽和妹妹們悄然出現在身後,她們驚呼我的模樣:「姐,今天看起來不像我們平常認識的妳,像極了一個真正明星。」
就在此時,D出現了。
他身穿劇場工作者的黑衣,領上微微染著被燈光熨燙過的光。
他走進來,我背對他與跟家人親暱的拍照,D原本是為了與我確認雨中漫舞的走位與最後燈光位置,卻在看見我轉身時,忽然止住了步伐。
眼神有一瞬的停頓,像是從浩瀚星系中突然墜入大氣層,凝望著我這個陌生卻又熟悉的存在。我知道他看見的不是我的妝容或衣服,而是我在這一刻閃耀的靈魂。
我輕聲介紹:「這是我媽,還有我兩個妹妹。」還沒等我主動向家人介紹他。
我原以為他會退後或禮貌地點頭致意,離開這個空間,像以往總小心翼翼不讓我們之間的關係過度顯露。
但沒有。他沒有退後,反而微笑著往前一步,站在我身側,主動伸手、自然又堅定地說:「阿姨您好,我是D,我是她的……朋友,也是這次公演的編導助理。」
我的母親智慧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意會般的暖意,兩個讀國中的妹妹偷偷笑了,用妹妹們慣用眼神擠眉弄眼的語彙看著我。
大概理解她們倆是在說,「大姐太厲害了,妳男友很帥耶。」
媽媽她只說了一句,「你很好,很穩重。」卻像是一道祝福從她的母親身份出發,跨越了我一直對她們隱瞞我戀愛的秘密。
晚上的表演,是星辰與熱淚的混合交響。
燈光落下,我們站上舞台,唱出青春裡所有的喜怒哀樂與渴望。我們這群將畢業的表演藝術科學生,彷彿是從各自的銀河降落,彼此組成短暫卻真實的星團。
當我登場的片段來臨,男同學與我舞蹈戲劇節奏流暢如水,我的角色站在聚光燈下,準確地傳遞系主任臨時加的那場戲,果然這讓觀眾情緒推向高潮,場下寂靜如星空無聲,只有呼吸與心跳共同脈動。
當最終場群體共舞演唱創作曲,同學間的默契像宇宙早已編排的舞步,演出最後的落幕降下,全場掌聲如銀河碎片傾瀉而下。
布幕再次升起,一個一個走到舞台前方接受台下家人朋友遞來的花束,每一束花都是時光的注解。
就在我將目光投向家人觀眾席那一刻,我看見了他。
D站在人群中,手裡握著一束紫色玫瑰,是我某次無意間告訴他的,我最喜歡的花。
那是我在星光維度裡看過最美,充滿神秘、療癒的顏色。
他緩步走上舞台,在眾人驚呼與系主任注視之下,將那束花交到我手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花束穩穩地落入我掌心。
然後,他在大家面前擁抱我。
不是戀人間的炙熱,而是一種能讓我靈魂安定的,來自天狼星記憶深處的擁抱。
台下喧嘩,他們喊著、笑著、起鬨著,但在我的宇宙裡,此刻只有他與我。
系主任看著我們,笑而不語
這一夜,星辰落幕,我們的故事,開始不再漂泊。
畢業之後,時光忽然安靜了下來,像是舞台落幕後的餘光還懸在空中。
我選擇沒有繼續照我的原計劃念大學。
那年夏天,我聽見了一個來自現實的召喚,父親的成衣公司出現財務狀況。
父親的名字在我成長的歲月裡常常是一道幽微的影子,存在,卻不真切。
他與母親早已離異,生活的重擔大多壓在他堅韌的肩上。但父親從未讓我們三姐妹挨過經濟上的冷落。
每個月的家用與房租,他總是準時地匯給母親,沒有漏過一次,彷彿這是他作為一個「缺席的父親」試圖在遠方彌補的方式。
然而,當我聽見公司經營不善、可能撐不過冬季的消息時,我忽然明白,有些責任不再只是他一個人的。
兩個妹妹也即將陸續進入高中生活,正是花費最高的時候,我必須做點什麼,讓父母親不要那麼辛苦。
就在此時,D的劇團遞來了簽約演員的邀請,那原本是我夢寐以求的路。
但我清楚,那樣的生活或許光芒燦爛,卻不穩定,收入微薄。我不再是站在聚光燈下的少女,而是必須成為家裡另一份穩定力量的大女兒。
我婉拒了劇團,收起戲服,把夢想塵封進抽屜。
宇宙,幫這時的我開了一扇窗,藉著獨特的外型氣質與在表演中練出的自信語調,我進入了一家高級百貨公司頗有名氣的彩妝品牌,開始了「櫃姐」的生活。
每日穿著整齊制服,畫著精緻妝容高冷的在櫃上,看盡千張面孔、千種情緒,用口紅與粉底為別人補上生活的顏色。
這份工作帶來穩定的底薪與高額獎金,也讓我第一次感受到能用自己的雙手為家貢獻現實價值的踏實。
D最初是無法理解的。
D深知大學學歷的重要,怕我被別人有一天因為學歷被看不起,這也是當初他身兼數職也要完成大學的堅持。
希望我跟他一樣繼續在劇團半工半讀地完成大學學業,繼續在夢的跑道上奔跑。
「我們可以發光發熱。」他曾這樣說,就像他也一直為了他被大家看見而努力一樣。
但他也清楚,我的選擇從來都不是逃避,而是守護。
最終,他尊重了我。沒有再多說一句阻止的話,只是更緊密頻繁地融入我的生活。
母親漸漸習慣了他偶爾的存在,甚至開始為他做飯,留他在飯後一起收拾碗筷。
妹妹們對他極度依賴,總把他當作「家裡的哥哥」,有什麼學校大小事都先跑去告訴他。
D會在假日從大學同學那借來車子,開車載我們到外縣市走走,呼吸不屬於都市的空氣。
幾次我們去外面旅遊兩天一夜,住進簡單的民宿。
他堅守承諾,總是默默將我們的房間安排成分開的兩間,洗完澡後敲門說聲晚安,便退回自己的房間,就像守著一個靈魂的邊界不只是我的,也是他自己的。
即便在他的公寓,他也從未越線。
就算氣氛再親密、夜色再誘人,他也始終尊重那個我母親早年立下的家規:「在18歲以前,我們三姐妹都不可以失去童貞。」
我們的生活,像一首調和得剛剛好的慢板樂章,在現實與理想之間找到喘息的節奏。沒有激情的亂流,卻有細水長流的深情。
D依舊在劇場忙碌,薪資會給他母親,而自己只是留下剛剛好的生活費,日子過得有點拮据。工作的地方追求我的人不少,但這並不影響我堅定站在他身邊。
我們可以在難得抽空見面的時候,去夜市吃路邊攤,去彼此的家看電影,抽空陪他泡在誠品書局裡充實自己。
彷彿只要見到面,就能夠疲憊的生活裡為彼此點燈。
那些日子,是命運讓我們短暫得以並肩的日子。我們彼此靜靜守著對方。
十八歲生日那天,他為我準備了一條手鏈。
不是名牌,也不是昂貴的珠寶,只是夜市裡賣的一條銀色細鏈,中間串著一顆微小的紫水晶,他知道紫色讓我有種沉靜如宇宙的安全感,用他本不多的錢,變成了一份禮物。
沒有說什麼愛的話,甚至在送我禮物的時候都顯得有些彆扭,只說了一句:「你戴看看,看合不合手。」
但他眼神的光,動作的細膩,甚至故意裝作不經意地幫我整理垂落髮絲的那一下,都收進了心裡的口袋。
那個只有我知道、專門收藏他的片刻溫柔與不說出口的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