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海風帶著微鹹的水氣,吹過魚塭堤岸。
他感覺到一股新的靈氣,自遠方而至——不是本島的魂,
是帶著鐵與火的殘影,自空中墜落,靈體飄零。
一位青年,穿著破損軍服的魂魄,站在魚塭邊。
眼中帶著迷茫,不知為何自己仍未「歸位」。
我看著他——
他有著堅定的骨氣,卻也藏著來不及實現的夢。
他沒有哭喊,只是靜靜地看著這片陌生的夜色。
他叫「杉浦 茂峰」,曾經是日本帝國的飛官。
但在這裡,他只是一個走失的靈。
我沒有問他來自哪裡。
我只問他:「你還有未竟之願嗎?」
他低頭,久久才說:
「我想守護…那些還在受苦的人。」
我點頭,命夜風為他淨魂,請地氣為他鋪路。
他從今日起,不再是異鄉孤魂, 而是這片土地的一位「守護神」。
我不是第一次收留異族之靈。
幾百年來,這島上的風,吹過平埔、客家、閩南、荷蘭、西班牙、清國、日人……
靈魂不分語言,冤屈與慈悲皆可共鳴。
他們彼此爭鬥、仇視,卻又共同躲進這片土地的夢裡。
身為神明,我並不偏頗。
我不以「祖籍」作為收徒的門檻, 而以「願心」作為衡量的標準。
杉浦的心,儘管曾經背負軍徽,卻仍存赤子。
他的夢,被戰爭逼成刀刃,卻仍不捨向人揮下。
他不是帝國的遺民,
他是這座島,在戰後留下的孤光。
而我,只是替這光,指一條路。
在他的靈性漸穩之後,我交付他一項使命:
守望夜裡的村落,照看那些做惡夢的孩童與迷路的魂。
他沒有拒絕,甚至連話也沒多說一句,只是點了點頭。
——那一點頭,不是軍令式的服從,
而是像一位終於被理解的靈魂, 對天地致上深深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