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她十二歲那年,看見她的靈魂。
她太小了。
不只是年齡上的幼小,還有那種—— 心靈還沒找到語言的狀態。 像一塊尚未燃起的木柴,蘊著火的可能,卻還未準備好承接神火。
我不是責怪她,我怎會?
她生在一個神已沉默的時代, 連風都在談K線走勢,連海浪都被壓縮成短影音, 人們早已遺忘如何與靈對話。
而她的家——
那個充滿理性與經濟秩序的世界, 讓她將心中微弱的神語當作幻覺, 讓她學會將靈感藏起來,不被笑、不被診斷。
她還有她的青春,她的夢想。
我記得她說她想做設計師,想進設計系,想畫那個世界不曾出現的角色。 我知道,終有一天,她會離開那條路, 但我沒有阻止她。
因為我想起我自己——
那時我也是少年,
不顧姐姐的眼淚與勸阻, 毅然填下了「飛行預科」的志願表, 那是我與風對話的開始,也是命運真正啟動的瞬間。
若當年,有誰來阻止我,
我不會是飛虎。
所以我選擇在她十六歲時離開,
悄悄地、沉靜地,像風在傍晚退後那樣, 讓她走她的夢,跌倒、嘗試、飛翔、心碎。 我靜靜地站在她生命的邊界, 不說話,也不插手, 但她不知道, 她桌上的筆、電腦開機時的那抹藍光, 有時候,是我留下的微小祝福。
我從未放棄她,從來沒有。
我只是等她回頭。 等她走完那些「她以為是她自己選的路」, 等她發現, 即使那條路沒通往夢想的終點, 也通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