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onclave:來自拉丁語cum clave,意即「以鑰匙關上。」
這個標題是整片觀完萃取出的結論,不僅老套、還很不符合現世規則與價值,但…直至最後羅倫斯獨坐房間內,窗外灑進迷人陽光的那顆鏡頭,所有人都會被這隱隱刺激與震動著心房的「正義」強烈覆蓋。(拉丁語cum這個字在英文有點不太高雅)
幾乎沒有人會想像主角羅倫斯一樣,身負重任、忙進忙出、操心勞煩了一大段時間,「什麼東西都沒得到」---他的時薪也太低了。但那是所有偉大作品的通用魅力,這世上就是有著這麼些不論旁聲、堅持自我、一心為仁的正義之人。
他們在這個一切膚淺與現實的世界裡不會讓人注意到,歷史是屬於狂人、皇帝、總統和企業家的,但從古至今的所有創作者卻會讓他們迷人的身影留在作品裡面。
純然正義的傳記。
而這整部「道德教科書」的氣味,正在羅倫斯的追尋真相、自我詰問、處理安頓等動作之間,叩問人對於心底最深處慾望以及道德的追從自持。
整部片在導演的精準掌控之下從頭到尾幾乎沒有任何一個「空白」---從未出現過讓人無聊的時刻,但卻完全不黏膩,反而是高濃度的恰當質感與豐富,佐以磅礡、懸疑、空靈、緩進的配樂,順著劇情往前流動,堪稱幾近完美的觀影體驗。
音樂與鏡頭
這片的配樂亦有一個特點,除了在懸疑、空靈的氣息之中,還有一種「輕挑」起人類最深處慾望的誘惑味道---這剛好符合整片的主旨:面對地位和誘惑,縱是服膺道德之人,亦得面對內心的掙扎與挑戰。
而配樂的另一個味道,則是將宗教的崇高之質提了出來,厚重、高遠以及神聖。
或許,這片的「解謎」趣味,是一種稍嫌膚淺的調味料,但卻佔了關鍵之位。
個人很喜歡一些極具(必須以電影呈現)藝術感與價值的鏡頭,如:往下俯瞰成群的點點撐傘鏡頭、高窗之內暗喻「天譴」的爆破漫塵、成群的修女步近、一片紅衣的鏡頭等。
而那些藝術感,則是對於這整個秘密會議、梵蒂岡、神職人員以及宗教本我之帶有「神聖氣味」與「捕捉確景」的具質感鋪寫潤刻。
修士們抽菸、閒聊歡笑與滑手機等的鏡頭觸及,亦是一道相當明顯的諷刺之飧。
片子一開始,所有知道教宗過世之人中,只有羅倫斯流下了眼淚,而這安排,除了在他於處理教宗選舉之間的自我道德詰問、鞠躬盡瘁以及劇情的懸疑氣味之下,終於在最後完整釋出他的真正心思與堅持。
羅倫斯在片中總共哭了兩次,而這啜泣,除了哭給觀眾看,沒半點其他意義與效用,但,這正是他深存體內真摯崇敬和熱愛著過世教宗的原始美好人類情感之自然情態。
新舊教宗威能
我一看完這片,就有股強烈慾望,想寫個「已經死掉卻影響深遠」之人的故事;片中過世教宗只有出現一個躺在床上的鏡頭,但其深遠智慧與隱藏的謀略,卻深刻地影響著這往後的教宗選舉,誠然運籌帷幄、深謀遠慮至極。
在如此出世的宗教世界之內,竟有著如此入世的謀略,饒富趣味。
在這個一切充盈平等、仁愛的宗教小世界裡,竟存在著傳統世界「男人高於女人」的位階隱存之態,誠然有股哀傷和諷刺。
而最後當選教宗之人,就是一個純淨的個體、毫無野心,而且其特質竟隱隱有著基督教「三位一體」的暗喻與「男女平等」的宣示,在梵蒂岡這個秘密會議的選舉規定裡,只有男性能參加投票和擔任候選人,而這個新教宗,竟是身體裡同時有著男女生殖器官的陰陽人,誠然絕佳與前無古人之設定。
但其當選的關鍵,竟是一段輕柔的真摯大愛發言,「發言」在世界政治裡頭,一直都是膚淺與虛華的代表,而這當選,雖無可厚非地是極為正確之舉,卻也隱含著其他主教隨波逐流的些微盲從(十足諷刺)。
羅倫斯的憂愁
羅倫斯就是一個「做對的事」之人。
他的行動根源是遵從「正義與道德」,飾演其的雷夫˙范恩斯從頭到尾深藏的澎湃情感、憂愁的面容、淳正的心思,似乎是將整個世界的哀傷都蒐集到了自己身體裡面。
相比其他饒富野心之主教,他的責任感和行動在一片具暗黑性質的包圍之中,顯得更加醒目與清澈。
羅倫斯像個皺眉的現代騎士,穿梭於政治鬥爭與詭計互斥之中,沒有騎士的飛揚俊朗健碩,但有著正直、細查之心以及非武技的智慧。
而他所提之「懷疑」的論點,是奠基在「進步」之上的警語與人生啟示,人若全然地相信服膺教條或信仰,便會停滯在不變的狀態裡。
那也是身處如此高端的宗教地位之時,仍保持著相當入世與身為一個「完整的人」之處世自我求進。
這個「懷疑」之論,全然不是為了電影高潮或是帶炫味的螢幕酷語,那是真切存在於世上的箴言,不論用在什麼學問或什麼領域,都是一個邁向進步的源頭。(哲學、神學、科學、企業、藝術等)
此懷疑之論,這份他一直秉持與分享給眾主教的中心思想,竟也依此信仰幫助選舉正確地進行並有了絕佳結果。
在如此崇高的宗教世界裡,充斥著成堆的暗鬥、秘密、互斥,這一塊小小的地方,上演著人世間亙古恆存之人類行為,不管那行為是排斥、搶掠還是計謀,男人依舊彼此爭奪獵食或成群結黨、女人準備晚餐。
而其所有主教進行秘密會議之時,必須被關在教堂中的個人房間入寐,不知道為什麼,那電影氣味極其嚴肅的各個房間走廊汲影,竟讓我有種跟團或跟朋友出遊時住旅館的歡樂放鬆感。
其峰迴路轉、高潮起伏的選舉熱烈之勢,在羅倫斯的抽絲剝繭下,漸漸讓戰情明朗、也同時帶出了不適任之人的主因---那對於正常人來說,並沒什麼不妥,僅是充滿野心、運用不當手段以及與女子相好(歷史是屬於往上爬之人的),但在要求道德純淨的教會裡,確是不容原諒。
美麗又哀傷的巧合
這裡已是世界其一大型宗教的第一殿堂,最高的位置,而教宗,就是世界第一了,但那些覬覦這位置之人,壓根兒就不可能適任,如果是,世人除了長期失望於政客的被欺壓感之外,還會對自己一直以來抱持的信仰和信任產生錯愕、後悔、巨型的痛苦失落與失望以及被背叛之感,同時也無情地宣示世界的黑暗面已強大到滲透與扭曲「引人為善」的宗教本質和主旨---這般令人毫無希望的無力。
所幸結局是如此清澈純淨,而在此同時,真實世界裡亦發生了教宗過世、新教宗上任的大事,分別是2025年的4月21日以及5月9日---值得紀念的一段日子。
當然,這段日子裡,梵蒂岡也真實地上演了秘密會議,那是一個延續了多年的傳統,若西斯汀小教堂的煙囪冒出的是黑煙,代表還未選出教宗,若冒出白煙,代表新教宗出現了。
這點個人覺得有些微的矛盾,中國的悟道、得道,是極其個人的事,只有當事人或至親好友會知道,但西方服務於神之信徒,卻得向民眾「報告」這件事。
雖然矛盾,卻是整個世界崇敬這宗教的膜拜與參與之舉。
記得有一位美國諧星曾說過:「這世上從來沒有『以什麼都沒有』為名而發起的戰爭。」這段玩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地揭示了從古至今的人類以宗教之名互相殘殺的極端矛盾錯誤行為。
《秘密會議》是2024年10月25日在美國上映,這部顏色飽滿、畫面藝術、運鏡流柔與深迷配樂之絕醚電影彷彿預告現實世界的美麗悲傷預言,實為巧合重擊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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