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最浪漫的場景,不一定是熱吻擁抱,也不一定是紙醉金迷。只是耳邊響起一段熟悉的旋律,或黃昏時分,一對戀人牽手走在巷弄轉角的背影。可能是抬頭看到窗邊若隱若現的剪影,也可能是站在月台,看著火車絕塵而去的那一刻。而這些畫面,說到底,很多都來自「電影」。
1988 年上映的《新天堂樂園》(Cinema Paradiso),片名其實就是那座小鎮電影院的名字。它就像是義大利版的「內灣戲院」或「九份昇平戲院」,不大,卻足以承載整個小鎮的笑與淚。每個走進去的人,不論貧富貴賤,都能短暫離開現實,和銀幕上的角色一起哭,一起笑,彷彿真的上了天堂。
開場就荒謬又可愛:神父每次看片前都會「審片」,凡是出現親吻鏡頭的地方,統統剪掉——觀眾還來不及被浪漫打動,畫面一轉,主角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地走開。這就像人生的「馬賽克」:有些重要的瞬間,無聲地被剪去、遮蓋了,但我們還是得繼續過下去。
多多(男主角)也如此。他愛過、等過、失望過。新年夜,女友的窗戶冷冷地闔上,他一個人走在滿街煙火與歡笑中;隔天,卻與她展開短暫卻燦爛的戀情。後來從軍,兵變,寫出的每一封信都石沉大海,回信只剩一句「查無此人」。
而命運對他毫不手軟:父親戰死未歸、摯友 Alfredo 因火災失明、「天堂電影院」被燒光重建,又在時代洪流中崩塌成廢墟。我只能說:這,就是人生啊。
電影最動人的幾幕,其實不是主角的台詞,而是觀眾的表情:一張張仰望銀幕的臉,隨劇情笑、隨劇情哭,彷彿銀幕之外的我們,也成了劇中人。那場露天放映更經典,觀眾坐在廣場,螢幕上正浪漫,天卻驟然傾盆大雨,眾人紛紛逃散,雨中卻出現一幕經典擁吻——彷彿告訴我們:有些愛情,就該在風雨中綻放。
人生哪有那麼多甜?大多是苦。小鎮不富裕,人人都為生活奔波,唯一的幸運兒是中彩票的西西里人。但不論生活多苦,電影,總是一道光。
多年後,多多因 Alfredo 去世返回家鄉,他見到了舊識好友,在相片中也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卻忍不住對母親說:「這裡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好陌生。」
直到最後一幕,放映室裡,銀幕亮起。那是 Alfredo 留給他的膠卷:剪下來的所有親吻畫面,終於一次放映給他看。那些青春的、被遺忘的、曾被剪去的浪漫,像河流湧回心底。他終於,流下了眼淚。
因為我們都曾失去、也曾擁有,那些「被剪去」的回憶,正是人生最溫柔的片段。
如果你喜歡我這篇文字,請一定去看原片。真正的感動,是必須親身走進去,才能體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