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舊友相談
夜色落下，共生園沒有熄燈，反而像是剛剛甦醒。
四處點起的小燈籠與篝火，如星辰般散落。人們聚在一起彈琴、唱歌、分享茶點。風中飄著微微的香氣，有艾草與焚香的氣味，讓人心神安穩。
夏清與向泉並肩走到林邊一處低矮的木平台上坐下，平台旁種著一整排薄荷與薰衣草，風過時撲鼻而來。他們面前是一處小水池，水面映著天邊最後一點殘霞。
「你看起來，平靜得有點可疑。」向泉挑眉，手中把玩著一顆小石子。
「你也是啊，這樣靜靜坐著，不像你。」夏清一手撐著下巴看他，語氣懶洋洋。
「現在啊，沒那麼愛折騰了。」向泉笑出聲，聲音帶著從容與一點點疲憊。
他們像是許久不見的舊友，無需寒暄也無需拘謹。語言裡有戲謔，卻也藏著不言的體諒與懂得。
「你和隱流⋯⋯最近怎麼樣？」夏清問，語氣平靜，如夜風吹過一般。
向泉歎了一口氣：「說是伴侶吧，有時又像還在走回對方的路上。我們來這裡，也是想看看這場連結祭，能不能讓我們真正——重新對上頻率。」
他頓了頓，看向水面。
「他忘了一段我們的記憶，那段剛好是最深的地方。我以為我可以不在意，畢竟我還記得。但記憶若不能共振，也只是單方面的纏戀吧。」
夏清靜靜聽著，沒有回應，只是微微點頭。
「你呢？」向泉轉過頭來，目光銳利卻帶著笑意，向泉望著他，語氣輕輕地：
「你身旁那個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夏清嘴角微翹，眼神落向遠方。
「那時我經過風岫那裡，預見了——不久之後，會遇到一個重要的人。他會不按牌理地闖進來，帶著一種陌生卻溫暖的節奏。那時我不信，覺得我這樣的人，不會再有誰⋯⋯能讓我想要靠近。」
「結果他來了？」向泉笑問。
夏清低聲道：「他就這樣來了，用最自然的方式。沒有驚天動地，卻像一縷晨光，悄悄照進我一直關著的那扇窗。」
他轉向向泉，眼神一瞬間有點不知所措，像是不太習慣說這樣的話。
「他自己可能還不知道。他還在學著怎麼讓自己的光溫柔地落在別人身上。但我知道……那道光，是我一直在等的東西。」
向泉只是抬手，輕輕敲了敲他的肩。
「記得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你的眼睛是亮的。」
然後他笑了，語氣調皮：
「也記得小心，那人正找你找得氣鼓鼓。」
就在此時，林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夏清！」冬陽氣喘吁吁地從另一頭小徑走來，眼神中混著急躁與委屈。
他在篝火區、在食堂、在廣場四處問人，終於聽說夏清往林邊走，才一路奔來。
「你怎麼突然不見了？我到處找你⋯⋯」
夏清站起來，雙手舉起做出「我投降」的姿勢，笑得毫無防備。
「對不起，我以為你在冥想圈休息⋯⋯」
冬陽皺著眉，像是真的生氣了，卻又說不出責怪的話，只是嘟著嘴，眼神帶著一絲無奈。
「你也不回頭看我一下，我還以為又走散了⋯⋯」
那語氣彷彿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時間讓夏清的心猛然一緊。
他一步步走近，低聲說：「我不會先走了。」
冬陽鼻尖一動，似乎想再說什麼，卻被夏清伸手揉了揉頭髮，力道極輕，像是揉碎一個擔憂。
「別再氣了，好嗎？」夏清輕聲。
站在旁邊的向泉忍不住轉過頭去，輕笑了一聲。
「你真是⋯⋯變了不少。」
「是啊。」夏清淡淡地答，目光卻仍停留在冬陽臉上。
「這也是注定的吧。」
風靜靜吹過，池面蕩起圈圈漣漪，像心裡悄悄泛起的情潮。
就在夏清正想拉起冬陽的手時，一道輕巧的腳步聲從林中傳來。
「原來你們在這裡啊。」
是隱流。他邊走邊隨手將一片樹葉從肩上拍下，神情自在、姿態從容，腳步卻不疾不徐，如風如影。
「向泉，別偷跑，我們該去主祭的前夜說明了。兩位搭檔必須一起出席，這是規矩。」
他說著話，目光掃過夏清與冬陽，眼神裡沒有多餘波動，卻仿佛早已知曉什麼，眼底泛起極淺的微光。
冬陽與隱流對上視線時，不自覺輕咬了下下唇。他無法讀懂這人，卻能隱約感受到一種深邃如湖的安靜力量，與他自己截然不同。
「走吧。」夏清輕聲道。
於是他們四人一同行過林間的石階，在暮色與燈火之間，朝共生園的主廣場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