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期末的怪夢
1.
六月來臨。
校園裡,學一、學二、學三樓後,當樹籬種的梔子,開滿了白色的花,香氣極濃。晚上,偶爾能看到,有學生偷偷摸摸,來摘它們。
沿河臨水的夾竹桃,一叢白、一叢紅,開得極為熱鬧。
聽荷島一帶,在水面浮了一個月的荷葉,也慢慢挺出水面。
校園裡,穿裙子的女孩子多起來,放學後在操場上露著膀子打籃球、秀肌肉的男生也多起來了。
初夏時節,盛夏在即。
考試周又近了,距離暑假也不過一月之遙,近得可以想見。
每到期末忙成狗。
殷離還有個第二專業,比別人更忙,何況週末還要跟張無忌去阳光法律援助中心去當志願者,忙得她沒心情胡思亂想。
2.
六月中旬,一個週五的傍晚,她和儀琳在東二食堂吃晚飯,遇見令狐沖和田伯光。
那是這個學期的第18周,也是這個學期的倒數第三周。
未來的兩周依次是:第19周,教學周的最後一周。第20周,考試周。
田伯光從令狐沖的盤子裡搶了一塊糖醋小排,一邊說:“考完試,我們再搞一次聯誼活動?”
殷離也只漫應了一聲“哦”。
令狐沖拿筷子敲了田伯光一記,問道:“你‘哦’是什麼意思?”。
“靠!我這學期16門課,除了英語、體育、數學,還有6門專業必修課,2門專業選修課,3門二專的專業必修課,1門通識教育課,1門公共選修課。一共12個要考試,4個不考試只交期末論文,2個又要期末考試又要交期末作業。簡直要人命!”殷離皺眉,“我哪有心情想這個。考完再說了!”
田伯光閑閑地道:“上個期末,怎麼沒見你這麼暴躁。怎麼?你現在跟儀琳學習,打算去搶班上的獎學金?”
殷離無言以對。
實際上,大一她不怎麼太用功,快考試了,一般性複習複習,大二開學公佈一學年的學分積點排名,她是班上三等專業獎學金名額的最後一名。
按說,這樣的成績,其實也過得去了。不過,這個時候,殷離除了看書做作業,也不知道還可以做什麼,把自己的腦子填滿。
晚上一起自修的時候,張無忌也問她:“要不,你不用週末跟我去法律援助中心了,待在學校,看書做作業吧?”
殷離趴在課桌上,拿著一支筆在草稿紙上亂畫:“是我不懂法律,在那裡很沒用嗎?”
張無忌想了想,道:“你確實不能頂一個法律系的學生……”看著殷離瞬間黯然的臉,他微笑,“不過你在那裡,我就不會無聊。”
殷離一高興,笑起來就眼睛彎彎的。
張無忌笑著歎了一口氣:“我這麼一說,你是不是又非去不可了?”
殷離笑眯眯地道:“沒關係,我可以把課本帶過去看。”
殷離打起全部的精神來應付這個期末,抓緊一切邊邊角角的時間來看書和做作業。晚飯後,沒有了長達40分鐘的休息,不上課的下午,也沒有了一個小時的遊戲時間。
周末跟張無忌坐地鐵去阳光法律援助中心的路上,背英語單詞;在法律援助中心,無人的時候,做統計與概率的習題。
教學周的最後一周,老師們都在忙著給課程結尾、收之前的作業、劃考試重點、定最後一次答疑的時間。
學生們趕寫小論文,搜羅全班肯出借的筆記,加大咖啡和各種提神飲料的飲用量,跟同學相約一起去自修室背書。
殷離還比班上其他同學,多了動畫設計的一堆期末作業。
3.
週二晚上,殷離從軟件學院出來,正在學校的大道上走著。
她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轉頭一看,是阿紫。
阿紫道:“你這是從自修教室回來?”
“不是,剛上完二專的課。”
“哦。我剛從酒吧回來。”
殷離開始假哭:“太過分了!故意刺激我。”
“你忙死,也活該啊!”阿紫道,“誰叫你,又要談戀愛,又要努力學習,還要再加上個二專呢?”
“別說了。我今天早上都做噩夢了。”
“說來聽聽。”
殷離道:“只記得早上快醒來時的片段了。”
殷離從她還能記得的地方,開始講起。
是古代的時空。一個年輕人,坐在院子裡一棵石榴樹下的石凳上,一頁一頁地翻書。有人來敲院子的門,他便去開門,是另一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男子,跟他一樣穿著淡青色的儒衫長袍。
兩個人便坐在樹下石凳上,安靜平淡地聊天。
談了些什麼,殷離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只記得主人公心裡滿懷喜悅。
接著,夢境發生了轉化,突然變成了主人公在收拾東西打包裹,從窗戶望出去,遠處的天空濃煙四起,周圍充滿了哭喊嘈雜的聲音,似乎是發生了戰亂。主人公收拾好東西,就跟著別人一起逃難。與他同行的,就是之前跟他一起聊天的那個年輕人。
他們一起乘坐馬車,一起跑過泥濘漫長的密林間道路,躲避敵軍的追捕。一起藏在樹叢裡,躲避以人為食的血紅色大鳥的襲擊。也一起在黑夜的篝火邊,吃著黑乎乎難以下嚥的食物,最終達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後主人公就被一直陪他經歷過這一切的那個人出賣了,賣去做人體大腦皮層活體實驗……
阿紫聽完之後道:“你的夢,時空真混亂!裡面是不是還出現了我們大腦功能研究所,黑色大理石的牆?”
“哇!你這都能蒙對!”殷離道,“阿紫,你簡直是巫婆一流的人物。”
阿紫輕哼了一聲:“在這個夢裡,你是感覺自己是旁觀者呢,還是感覺自己是那個主人公?”
“主人公。”
“一般夢見戰亂、災禍、疾病,是因為焦慮。夢見被背叛和出賣,是有人際關係上的危機。”阿紫道。
“對這種精神分析類的解夢,我是不買帳的。”殷離道,“我就接受那種假說:夢境是睡眠中,大腦備份記憶時產生的碎片的隨機組合。”
“哦,大概對於一個具體的人來說,各個流派的心理學假說,就像宗教。相信,就生效。不相信,就不生效。”阿紫道。
“阿紫~”殷離甜膩膩地喚她的名,挽住她的手,“你給我當後宮吧!”
阿紫道:“走開。你好煩。”
4.
殷離和阿紫兩個人,手挽手在晚上的校園大道上走。六月夜晚的空氣中,流動著蛙鳴和草木香。
有個男生迎面騎著車過來,看見她們兩個,刹車停步道:“殷離!”
原來是田伯光。
殷離一看見他,就不高興,鼻孔出氣,哼了一聲。
阿紫問:“這誰呀?”
“就是那個踢球踢到儀琳的田伯光。”
田伯光道:“殷離,你不要老翻舊賬好不好?這是你們班哪位同學?”
“為什麼要告訴你。”殷離道。
田伯光打量了一下她們兩人,忽然道:“你是不是阿紫?我真是好羡慕殷離同學,能成天跟這麼漂亮的女生在一起。”
阿紫道:“你去做個變性手術啊。該切的都切了。做完了,我們也挺樂意成天跟你在一起的。”
噎得田伯光沒有話講。
殷離笑得要死。
阿紫又道:“你跟誰打聽的?還能猜到我。殷離才懶得跟你說吧。”
“我聽儀琳說起過班上的同學。”田伯光道。
“喲,”阿紫笑道,“儀琳這種三天沒半句話的人,還會跟你聊這些。”
殷離道:“別信他。他想追儀琳。上個學期,儀琳公共選修課,選了進化心理學。他就跟著選。這個學期,儀琳選了心理學發展簡史。儀琳是純偷懶。他還是跟著選。連上兩個學期的心理學專業的課,這種事都幹得出來,套個話,不是小菜一碟。”
“蒼天在上。”田伯光道,“商業和管理學,本來就跟心理學,很有關係。工商管理系的老師,天天提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論次數,說不定比你們心理系的老師還多。只可惜我們老師,不講前因後果。我是出於對自己專業的熱愛,才去選你們系開的公共選修課,好不好?”
兩個女生都嗤之以鼻,表示不想再聽他瞎扯。
田伯光也就笑了笑,騎上車跑了。
5.
週三和週四,殷離又是從早忙到晚。
週四的晚上,快12點,殷離剛剛準備睡覺,田伯光忽然發資訊給她。
“我學了兩學期的心理學,豁然開朗。感謝儀琳同學不吝賜教,輔導我,現在我差不多能知道你們學過心理學的人,是怎麼看事情的了。”
“比如說?”殷離回道。
“心理學研究說,兩個人在空間上距離近,彼此相似程度高,熟悉程度高,就更容易成為朋友和戀人。殷離你跟儀琳,相反的地方,恐怕,比相像的地方多。可能阿紫,跟你相近的地方,還比較多。到底哪一個,是你更真的朋友呢?”
殷離回道:“挑撥離間,先弄死你再說。”
田伯光只是回了她“哈哈哈”而已。
然後第二天,週五早上,殷離又做了很奇怪的夢。
她夢見儀琳的頭髮,長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