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屋發生的一切,在沈青禾的心裡烙印。
她決定回去。
主屋靜得像沉睡的靈堂,牆上的黑白照片早已落滿灰塵,像是連亡者的記憶也被封存了。
沈青禾再次踏進這裡,腳步有些遲疑,像是夢遊者回到了自己睡著的地方。她望向那張老舊的梳妝台,那本她不願再翻的書——《命譜.青脈》,仍靜靜地躺在抽屜裡,像是知道她終究會回來。
她蹲下身,手指停在封面那四個字上,微微顫抖。
「這一切,是不是家族的宿命?」
她輕聲問,像問命運,也像問從沒回答過的自己。
就在指尖觸碰那泛黃的紙頁時,一股寒涼從掌心竄入脊椎——不只是寒,而是一種「時間在倒流」的錯覺。
空氣猛地一變。
四周頓時黑暗,她像是站在無邊夜色的深淵裡。
突兀地,一道熟悉的光線撕裂黑幕——她看到兩個人影在暮音草叢中奔逃。暮音草開得猩紅,彷彿地面全被血染透了。
那是兩個年輕女子的背影,一個拚命拉著另一個,氣喘吁吁,眼神堅定而悲傷。
沈如棲與沈簪凝。
小姑的臉蒼白如紙,眼神遊離不定,雙手時而捧頭、時而揮舞,像是在甩掉某種幻象,她口中喃喃自語,低聲叫著某個名字,卻聽不清楚。
而大姑——沈如棲——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那片暮音草,眼神裡滿是決絕與痛楚。
空氣震顫,一道詭異而熟悉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
「你們想打破這一切?呵,簡直找死。」
聲音像是從地底滲出來的怨靈,像風,又像某種植物的耳語。
暮音草忽然劇烈搖動,像是察覺到背叛者的意圖,無數根莖藤向兩人湧來,如同血脈中的詛咒再度甦醒。
小姑忽然尖叫了一聲,蹲在地上抱頭抽搐,而大姑將她護在身後,雙手猛地一揮,身上像是炸裂出某種靈力,將草藤震退一瞬。
「妳不該聽我話的……我們會死……妳也會死……」小姑聲音顫抖。
「不!我們總要有人試試!就算死,也要證明——這不是宿命!」
大姑咬牙,聲音像火,眼裡卻有水。
「若是我們不敢反抗,下一代,也會被這花吞噬。」
她回頭望了一眼暮音草深處,低聲說:
「……但總有一天,會有人打破這一切,揭開所有謊言。」
她把小姑扛在背上,繼續朝著未知奔逃。暮音草在她們背後如海嘯般湧起,遮天蔽日。
就在轉身的一刻,大姑從懷中抽出一枚泛黑的鑰匙,毫不猶豫地朝旁邊一棵枯樹根下拋去——那是一種帶著決心的動作,不是失手,而是故意。
鑰匙劃過空氣,在草地上滾了幾圈,發出清脆的金屬聲,彷彿對未來的誰低聲呼喚。
然後畫面碎裂。
⸻
沈青禾猛地鬆開命譜,喘息不止,額頭冷汗直冒。
她腦中還殘留那鑰匙在地上滾動的畫面,彷彿某種力量在召喚她。
「……鑰匙。」她喃喃。
「鑰匙!」她突然大吼一聲,某種連結在她的腦中串連,彷彿在一瞬間完成了拼圖的一部分。
她想起在鏡繭祭室時看見的那段咒文——
「姊妹立契,
一者為鎖,一者成鑰,
捨純靈以換十世族命。」
沈青禾沒有回答。她只是慢慢站起來,目光定定地望向宅邸東北角,那片荒草未除、樹影重疊的角落。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篤定——
但她知道,那鑰匙還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