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藏屍案:水泥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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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1974年真實刑案改編

一樁被掩埋五十年的凶案與一個時代的沉默。

我父親張明哲的採訪筆記裡夾著一張泛黃照片:1974年,台北中山區某巷弄,一棟貼著封條的老宅。

「周世雄,水泥封屍,七個月。」 父親的筆跡潦草如刀。

二十年後,我循著父親的足跡推開那扇門,浴缸殘留的水泥印痕像一張咧開的嘴。

當我把判決書影本在父親墳前燒掉時,灰燼盤旋如蝶。

「爸,水泥封得住人,封不住真相。」我低聲說,雨水混著淚水流進嘴角,鹹得像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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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張明哲的遺物裡,有個上了鎖的舊鐵盒。鑰匙早不知去向,直到今年初春,我在整理他書桌最底層抽屜時,才在幾本蒙塵的《新聞年鑑》後面摸到一個牛皮紙信封,扁扁的,裡面孤零零躺著一把黃銅小鑰匙。鎖舌彈開的瞬間,一股陳年的紙張與灰塵混合的、近乎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盒子裡沒什麼值錢物件,幾枚褪色的採訪證章,一本邊緣磨得起毛的黑色硬皮筆記本,還有幾張用迴紋針別在一起的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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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的背景多是些舊式樓房和街景,其中一張特別扎眼:一棟灰撲撲的三層舊式公寓,臨街的窄門緊閉,門框上斜貼著一張已經捲邊泛白的封條,字跡模糊,但仍透著公權力的冰冷。拍攝角度刁鑽,像是匆匆一瞥。照片背面,是父親那手我從小看到大、力透紙背的鋼筆字,墨水已有些洇開:「1974年夏。台北中山區信義巷弄。周宅。趙世雄。水泥封屍。七個月。」 每個詞組都短促、冰冷,像錘子敲在鐵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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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封屍……」 我喃喃念出這四個字,指尖無意識地劃過那粗糙的紙面。一股寒意順著脊椎悄然爬升。我今年四十五歲,在《都會時報》跑社會線也快二十年了,自認見識過不少人性深淵裡的污穢,但這四個字組合在一起,依舊像一把冰錐,猛地刺破了我職業冷靜的外殼。我翻開那本黑色筆記本。內頁紙張發黃變脆,父親的字跡密密麻麻,是他特有的風格——潦草、簡練,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記錄著某個案件的碎片:

「林月華(藝名:林鶯),22歲。麗都夜總會駐唱。清麗,歌喉甜。孤兒出身,寄養家庭長大。渴望穩定。」

「男友趙世雄,25歲。父趙振邦,陸軍退役上校,家世顯赫。趙世雄無固定職業,脾氣暴躁,控制慾極強。鄰居聞爭吵聲頻繁。」

「1974年1月15日晚,林鶯於麗都登台後,再無人見其蹤影。趙對外稱:林鶯與其大吵後,負氣南下高雄發展。」

「疑點:林鶯所有衣物、私人物品均滯留趙宅。其視若珍寶的登台禮服、歌本亦在。不合常理。」

「趙宅浴室…異樣。門鎖更換,趙禁止任何人進入,稱裝修未完。但據水電工言(匿名),僅見浴缸被粗陋水泥覆蓋,未做其他整修。何故?」

「水泥氣味…據鄰人反映,案發後月餘,趙宅浴室方向仍隱約飄散石灰味,即便緊閉門窗。趙解釋為『除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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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父趙振邦態度…強硬。對警方初期詢問極為不耐,稱小兒私事不足道,疑有施壓。」

「林鶯養父母…尋女無果,心力交瘁。其母哭訴:鶯兒膽小,絕不敢獨自遠行。」

「關鍵:需突破浴室!水泥之下,究竟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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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在追問「浴室」之後戛然而止,留下大片空白。彷彿父親追蹤的線索,連同他未盡的執念,都被那層厚重的水泥徹底封死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攫住了我。父親張明哲,一輩子都在追光逐影,用筆桿子撬開真相的鐵板。他於五年前因肝癌過世,走得倉促,許多未竟之事都成了遺憾。這個沉寂了近五十年的舊案,這堵他生前未能鑿開的水泥牆,此刻像幽靈般浮現在我面前。我摩挲著筆記本粗糙的封面,彷彿能觸到父親當年伏案疾書時留下的體溫。一種宿命般的沉重感壓上肩頭。

「老張,又啃骨頭呢?」 同事阿凱叼著煙,湊過來瞥見我桌上攤開的舊照片和筆記本,「這啥?老掉牙的案子了。」

「嗯,『水泥封屍』,」 我沒抬頭,手指點著照片上那棟貼著封條的公寓,「我爸當年跟過,沒結果。」

阿凱吐了個煙圈,帶著點過來人的世故:「嘖,74年?那會兒亂得很。軍公教子弟犯事,捂蓋子跟玩兒似的。你爸那脾氣,肯定碰了一鼻子灰。聽我句勸,別折騰了,檔案館的老灰都能把你埋了。」

我沒接話。阿凱的話像石子投入深潭,激起的漣漪是冰冷的現實。隔天,我直奔市警局檔案館。說明來意後,管理檔案的老管理員推了推厚厚的眼鏡,眼神裡混合著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74年?中山區信義巷?水泥封屍……」他慢吞吞地重複著關鍵詞,轉身消失在由無數鐵灰色檔案櫃構成的幽深迷宮中。

等待的時間長得令人窒息。檔案庫特有的、混合著紙張霉變和灰塵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不知過了多久,老管理員才抱著一個薄薄的、佈滿灰塵的牛皮紙檔案卷宗回來,放在桌上時激起一小片塵霧。「就這些了,」他的聲音帶著點歉意,「當年的案子,又是那種背景……能留下的東西,不多。」

卷宗輕得沒有分量。我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翻開。裡面的文件果然少得可憐:幾張格式化的報案記錄,寥寥數筆的初期現場勘查報告(對浴室僅以「異常封堵」一筆帶過),一份語焉不詳的家屬報案協查通報(林鶯養父母那絕望的筆跡令人心碎),以及一份最終結案報告的封面——標題是冰冷的「失蹤人口案」,結論是「查無線索,予以結案」。沒有屍檢報告,沒有現場照片,沒有關鍵證物清單,更沒有指向趙世雄的任何實質性調查記錄。只有一張夾在報案記錄裡的黑白小照,是林鶯的養父母提供的。照片上的女孩有著小巧的下巴和一雙大得驚人的眼睛,眼神清澈,帶著點怯生生的期待,正對著鏡頭羞澀地微笑。這笑容,凝固在1974年1月15日之前。

父親筆記本裡那個巨大的問號——「水泥之下,究竟為何?」——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心上。僅憑這些被歲月和權力雙重漂白過的殘片,根本不足以撼動那堵水泥牆分毫。我坐在檔案室冰冷的椅子上,看著照片裡林鶯那雙彷彿穿透時光凝視著我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沉重的無力。父親的未竟之路,比想像中更加荊棘密布。

線索在官方檔案裡斷了頭,我只能掉轉方向,試圖在時光的塵埃裡打撈目擊者的碎片。父親筆記裡提到過「鄰居聞爭吵聲頻繁」、「水電工言(匿名)」。五十年光陰,足以讓一條巷弄物是人非。我拿著父親拍的那張貼著封條的周宅(如今早已易主多次)老照片,在如今已變得繁華喧囂的中山區信義巷一帶反覆詢問。年輕的住戶一臉茫然,年長的則大多搖頭擺擺手,諱莫如深。

「搬走啦,早搬走啦,誰記得那麼久的事……」

「不知道哦,阿伯我耳朵不好啦……」

「嘖,這種事,問來做啥?不吉利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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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碰壁,直到一個悶熱的午後,我在巷口一家開了幾十年的老雜貨店買水。店主是個頭髮花白、身形佝僂的阿婆,正瞇著眼看一台小小的液晶電視。我把照片小心地推到她面前。

「阿婆,打擾一下,請問您認得這棟樓嗎?很久以前了。」 我盡量放柔聲音。

阿婆扶了扶老花鏡,渾濁的眼睛湊近照片,看了許久。就在我幾乎要放棄時,她佈滿皺紋的手指顫巍巍地點在照片上那緊閉的門。「這裡哦……」她聲音沙啞,像砂紙摩擦,「趙家嘛……凶哦。」

我的心猛地一跳。「凶?您是說……他們家?」

阿婆沒直接回答,渾濁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時光,回到那個年代。「那個唱歌的查某囝仔(女孩子),生得水(漂亮),嘴也甜,來買過幾次汽水……可憐哦。」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那個趙家的後生(年輕人),不是好東西!動不動就摔東西罵人,整條巷都聽得到。有次半夜,摔得乒乒乓乓,好像還聽到那囝仔哭叫……作孽哦。」

「那後來呢?那女孩子……」

「後來?」阿婆眼神黯淡下去,「突然就不見了嘛。趙家那個後生說她跑路了,誰信?東西都還在他家……再後來,怪事來了。」她壓低了本就沙啞的嗓音,帶著一種講述禁忌的緊張,「他家那個洗澡間,封起來了!用那種灰撲撲的水泥,糊得死死的。趙家後生說是水管爆掉重弄,可弄好了也不給人用,門還換了新鎖,神神秘祕。最怪的是……」阿婆皺緊眉頭,努力回憶,「那水泥味,臭得嘞!不是普通水泥味,混著一股……一股說不出的腥氣,像死老鼠爛在牆裡,飄了好幾個月都不散!我家就在隔壁,門窗關緊都擋不住,熏得人頭昏。問他家,就凶巴巴地說在『除濕』?騙鬼咧!那味道……我一輩子記得。」

阿婆的描述與我父親筆記裡「水泥氣味」、「異樣」的隻言片語瞬間重合,冰冷而具體。那股縈繞不散的、混合著石灰與腐敗的腥氣,彷彿透過五十年的時光,再次瀰漫在我的鼻端,令人窒息。

「那趙家後來……」

「出事沒多久就搬走了,急慌慌的,像被鬼追。」阿婆撇撇嘴,帶著鄙夷,「聽說搬去國外享福了?哼,老天有眼沒眼哦?」她不再多說,擺擺手,示意我離開,彷彿觸碰這段回憶也沾染了不祥。

走出雜貨店,台北夏末的燥熱黏在身上,我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鄰居的證詞,那揮之不去的死亡氣息,與官方檔案裡「查無線索」的冰冷結論,形成了刺眼的、令人憤怒的對比。水泥封住的不僅是可能的屍骸,更是昭然若揭的罪惡。父親當年面對的,是怎樣一張無形而堅固的網?

回報社,我把自己埋進故紙堆。既然趙家已如泥牛入海,林鶯的根或許還在。父親筆記裡那句「孤兒出身,寄養家庭長大」是唯一的線索。幾經周折,在跑了三家舊戶籍管理所,翻閱了無數泛黃發脆的登記冊後,一個名字跳入眼簾:陳金土、李秀妹。登記地址在萬華區一處早已拆遷的老眷村。林鶯(登記名陳麗雲)的備註欄裡,寫著「養女」。

眷村舊址如今是高樓林立的商業區。幾經輾轉打聽,才在郊區一家略顯破舊的安養院裡,找到了李秀妹阿嬤。她已年過九旬,身形瘦小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蜷在輪椅裡,眼神渾濁不清,大部分時間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護工說,她清醒的時候很少。

我耐心地守了幾天,輕聲細語地和她說話,給她看林鶯那張登台表演的舞台照(從舊報紙娛樂版翻拍而來)。起初她毫無反應。直到第三天下午,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暖融融地照在她佈滿老年斑的手上。我再次把照片輕輕放在她掌心。

「阿嬤,您看看,這是鶯鶯啊。林鶯,唱歌的鶯鶯。」

枯槁的手指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她渾濁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向照片,定定地看著。時間彷彿凝固了。就在我以為又是徒勞時,一滴渾濁的淚水,毫無預兆地從她深陷的眼窩裡滾落,沿著縱橫交錯的皺紋蜿蜒而下。乾癟的嘴唇哆嗦著,發出微弱而斷續的音節:

「鶯……鶯……我的……囝仔……」

「阿嬤,鶯鶯後來……怎麼了?您還記得嗎?」 我屏住呼吸,聲音放得極輕。

李阿嬤的目光依舊茫然地停留在照片上,淚水無聲地流淌。過了好一會兒,她用盡全身力氣般,從喉嚨深處擠出幾個破碎的詞:

「壞……壞人……鎖……鎖起來……」

「臭……好臭……」

「救……救不到……我囡啊……」

她枯瘦的手突然抬起,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裡。那渾濁的眼裡爆發出一種刻骨銘心的恐懼和絕望,直直地刺向我:「救她啊!……去……去救我的鶯鶯啊!……在……在裡面……臭……」

護工聞聲趕來,輕聲安撫,掰開阿嬤緊攥的手。李阿嬤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下去,眼神重新變得空洞,只有淚水還在不停地流,嘴裡反覆呢喃著模糊不清的「囡啊……囡啊……」

我站在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安養院走廊裡,手腕上被掐出的紅痕隱隱作痛,耳邊迴盪著老人那撕心裂肺卻無力的悲鳴:「救她啊!……在裡面……臭……」 這絕望的呼喊,與雜貨店阿婆描述的「腥臭」,與父親筆記裡冰冷的「水泥封屍」,終於在我腦海中匯聚成一股洶湧而恐怖的激流,沖垮了最後一絲僥倖。那浴缸裡封存的,絕不僅僅是謎團。

所有碎片拼圖都在指向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然而,跨越五十年的時光,當年的直接證據早已湮滅,關鍵人物杳無音信。我手裡握著的,只有父親的筆記本、鄰居模糊的恐懼回憶、養母破碎的絕望哭喊,以及那份被輕飄飄定為「失蹤」的結案報告。這些「證據」,在法律的冰冷天平上,輕如鴻毛。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像水泥一樣灌滿了我的胸腔,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難道父親當年感受到的,就是這種被無形之牆阻擋的絕望?

深夜的報社資料室,只有日光燈管發出低沉的嗡鳴。我像著魔一般,瘋狂地檢索著所有與趙振邦(趙世雄之父)相關的公開資訊。舊報紙的縮微膠捲在機器上沙沙滾動,泛黃的版面在眼前快速掠過。社會新聞版塊幾乎找不到趙家的負面消息,偶爾提及,也是「趙振邦上校熱心公益」、「軍旅世家風範」之類的褒揚。正當焦躁啃噬著耐心時,我鬼使神差地翻到了當年的「工商版」。

一則不起眼的公司註冊變更公告夾在角落:「振邦實業有限公司,董事會成員變更:原董事趙振邦(退役陸軍上校)卸任,新增董事:趙世雄(美籍)……」

美籍?我的神經驟然繃緊!立刻轉向出入境記錄查詢(通過一些非正式但可靠的管道)。漫長的等待後,一條關鍵資訊跳了出來:趙世雄於1975年3月,即「浴室封存」事件一年多後,持學生簽證離台赴美。此後數十年,僅有零星幾次短暫入境探親記錄,最近一次已是十年前。其父趙振邦則於1990年代初移民美國,後於2005年病逝於加州。

趙世雄本人,如同人間蒸發,消失在異國的茫茫人海之後。最後一絲撬開當事人嘴巴的希望,也徹底破滅了。我癱坐在椅子上,資料室裡冰冷的空氣彷彿凝固。五十年的時光,足夠沖刷掉所有痕跡,也足夠讓罪惡在陽光下安然老去。一種混雜著憤怒、挫敗和巨大悲哀的情緒攫住了我。林鶯,那個有著清澈雙眼的女孩,以及她被水泥封存的冤屈,難道真的將永遠沉默?

就在絕望的陰影即將吞噬一切時,一個名字突兀地跳入腦海——鄭伯雄!父親筆記本裡曾用括號標註「(匿名)」,但在一處潦草的記錄邊緣,似乎不小心帶出了「鄭」字和半個「雄」字。他就是當年那個提到「浴缸被粗陋水泥覆蓋」的關鍵水電工!

我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再次撲向那些泛黃的老戶籍資料、勞工登記記錄。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搜尋,彷彿大海撈針。終於,在一份1973年的台北市水電工程工會會員名冊影本上,我看到了那個名字:鄭伯雄。登記住址在士林區一個老社區。

社區仍在,但早已不是舊時模樣。挨家挨戶詢問,得到的多是搖頭。就在快要放棄時,一位在巷口樹下乘涼的老先生,聽我描述鄭伯雄當年的年紀和職業,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老鄭?哦!你說的是不是那個『水電雄』?高高瘦瘦,背有點駝,做事頂認真的那個?」

「對對對!您知道他後來……」

「唉,作古啦!」老先生擺擺手,「走了有……七八年了吧?他兒子倒還在,以前在路口開機車行,後來好像搬到淡水去了?姓鄭沒錯,叫……鄭文彬?還是鄭文斌?」

峰迴路轉!幾經周折,我聯繫上了鄭伯雄的兒子鄭文斌。電話裡,他聽我說明來意,沉默了很久,才嘆了口氣:「唉,我爸……走之前幾年,確實提過幾次那件事。他說那是他心裡一個疙瘩,憋了大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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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淡水一處安靜的社區,我見到了年近六十的鄭文斌。他拿出一個舊餅乾盒,裡面珍藏著父親的幾件遺物:褪色的工會徽章、幾張老照片,還有一本薄薄的、寫滿各種水電維修記錄和電話號碼的舊本子。他翻到本子最後幾頁空白處,指給我看幾行用藍色原子筆寫下的字跡,筆跡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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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六十三年初,信義巷趙宅叫修。稱浴缸堵塞。到現場,浴缸已被厚水泥覆蓋,僅留舊排水口凸起一小截,施工極粗糙。趙家少爺(趙世雄)在場監看,神色緊張焦躁,不准我細看,更不准動水泥。只讓通露出的排水口。排水口下……似有軟物堵塞,非普通淤積。有異味(似石灰混腐味)。趙催得急,匆匆了事。事後思之,極不尋常。心難安。然……不敢言。」

「我爸後來總說,」鄭文斌聲音低沉,「那味道……還有趙家少爺當時那個要吃人的眼神,他一輩子忘不掉。他說他後來在報紙上看到那女孩失蹤的消息,心裡就明白了八九分。可他一個做工的,能怎麼辦?趙家當時……誰敢惹?他怕惹禍上身,連累一家老小,只能把這事爛在肚子裡。臨老還常念叨,說對不起那個姑娘,要是當年膽子大一點……」

鄭伯雄遲暮之年的良心煎熬,透過這簡短的記錄和顫抖的筆跡,沉重地傳遞過來。這是來自「水泥牆」構築現場最直接、也最無力的目擊證言。它無法將兇手繩之以法,卻是對那個被掩蓋的恐怖真相最悲愴的旁證。

我將父親張明哲的筆記本、雜貨店阿婆和李秀妹阿嬤的證詞錄音(關鍵部分已做處理)、鄭伯雄遺留下的手記影本,以及那份輕飄飄的「失蹤人口」結案報告,精心整理裝訂。然後,我帶著這份沉重的卷宗,走進了《都會時報》總編輯的辦公室。

總編老陳,染著一頭黑髮、是個見慣風浪的老報人,花了近一個小時,沉默地翻閱著每一頁。辦公室裡只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當他終於摘下老花鏡,揉著眉心抬起頭時,臉上沒有震驚,只有一種深沉的疲憊和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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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安,」他的聲音有些乾澀,「這些東西……分量很重。五十年前的案子,關鍵人物死的死,逃的逃,法律上……我們無能為力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老陳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真相的份量,不該被時間掩埋,更不該被權力粉刷。我們不能審判誰,但我們可以記錄,可以追問。」他拿起那份結案報告,指尖重重地點在「查無線索」四個字上,「這就是最大的線索!它指向一種系統性的沉默和包庇!這個案子,可以做。做深,做透。用你父親當年沒能發出的聲音,用這些被忽視、被壓抑的聲音,去叩問那堵水泥牆!去告訴所有人,有些東西,水泥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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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看著我:「題目,想好了嗎?」

我看著父親筆記本上那潦草的「水泥封屍」四個字,一個標題清晰浮現:「水泥之下:一樁被掩埋五十年的兇案與一個時代的沉默」。

刊發前夜,我徹夜未眠。清晨,報紙帶著油墨的清香被送入千家萬戶。頭版下方,是那張父親拍攝的、貼著封條的老宅照片,以及林鶯那雙清澈、帶著永恆期盼的大眼睛。巨大的黑體標題沉甸甸地壓在版面上。報導詳盡梳理了所有被塵封的細節、被忽視的疑點、被壓抑的證言,以及那個令人窒息的「失蹤」結論。它是一份遲到五十年的控訴,一篇為無聲者發聲的祭文。

反響如預料般洶湧。網路瞬間沸騰,報紙被搶購一空,電視台、電台紛紛跟進。電話被打爆,有憤怒的民眾,有要求重啟調查的呼聲,也有冷靜探討當年司法環境與權力結構的評論。然而,在一片喧囂中,最讓我心頭發緊的,是一個來自美國西岸的匿名網路電話。聲音經過處理,冰冷而蒼老:

「張記者?筆很鋒利嘛。可惜,晚了五十年。水泥乾了,硬了,什麼都封得死死的。死人開不了口,活人……也總有閉嘴的時候。你爸當年還算識相,你……好自為之。」

電話戛然而止。那陰冷的威脅,像毒蛇的信子舔過耳膜。我握著話筒,手心冰涼。窗外,台北的天空陰沉著,風雨欲來。這威脅印證了報導觸及的痛點,也讓我更深刻地理解了父親當年面對的,是怎樣令人窒息的黑暗與壓力。水泥或許封住了屍骸,但權勢構築的無形之牆,其堅固與冰冷,更甚於水泥。

又是一個細雨霏霏的清明。我獨自驅車來到北海公墓。父親張明哲的墓碑樸素而潔淨,照片上的他目光沉靜,彷彿仍在凝視著這個他為之奮鬥、也為之留下遺憾的世界。細雨打濕了我的頭髮和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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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一份刊登著《水泥之下》報導的《都會時報》,還有一份精心影印、裝訂好的文件——裡面包含了鄭伯雄的手記、李秀妹阿嬤的醫療記錄(證明其清醒時的證言能力)、鄰居證詞的公證副本,甚至包括那份「失蹤人口」結案報告的影本——放在父親的墓碑前。

「爸,」我開口,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有些沙啞,「你當年追查的案子……我把它翻出來了。真相……大概就是這樣了。」 雨水順著臉頰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淚。「我知道,法律拿那個混帳沒辦法了。他躲在大洋彼岸,用時間和金錢砌了另一堵牆。」

我蹲下身,拿出打火機。火苗在細雨中頑強地竄起,貪婪地舔舐著報紙和影印文件的邊緣。紙張捲曲、變黑,化作片片輕盈翻飛的黑蝶,在潮濕的空氣中盤旋上升,又被冰涼的雨滴打落,融入泥濘。

「我們能做的,或許只有這些了。」我看著那些灰燼,混合著泥土,最終成為大地的一部分。「用墨水和紙,對抗水泥和權勢的牆。爸,你當年沒撬開的水泥……我用筆,把它鑿開了一道縫。讓光透進去一點,讓那裡面封著的冤屈和黑暗,曬一曬太陽。」

細雨無聲,墓碑沉默。只有燃燒的微光在雨霧中明明滅滅。我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父親沉靜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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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封得住人,爸,」我輕聲說,像一句誓言,也像一句告別,「但它封不住真相。」 我轉身離開,泥濘的路上留下一行清晰的腳印,很快又被新的雨水覆蓋。但我知道,有些東西一旦被照亮,就再難徹底抹去。父親的路,我還會繼續走下去,用這桿筆,去叩問下一堵沉默的高牆。

後記:灰燼的重量

這篇報導刊出至今,已逾半年。

《水泥之下》掀起的波瀾,如預料中逐漸沉澱。網路熱潮退去,後續追蹤的媒體也轉向其他更新鮮的「爆點」。民眾的憤怒被時間稀釋,化為偶爾在茶餘飯後被提起的一聲嘆息:「唉,那個案子哦……真沒天理。」要求重啟調查的聯署,靜靜躺在相關單位的檔案夾深處,蓋上了「事隔久遠,證據湮滅」的橡皮圖章,再無下文。

大洋彼岸那通冰冷的威脅電話,成了懸在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卻始終未曾落下。沒有實質的騷擾,沒有公開的恐嚇,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這種沉寂,比任何叫囂都更讓人心寒。它像一層無形的、冰冷的凝膠,包裹著我,提醒著我那道橫亙在真相與權勢之間、深不見底的鴻溝。它告訴我,有些人,有些力量,即使隔著半個世紀和浩瀚的太平洋,其陰影依然能精準地投射過來,讓你知道他們的存在,讓你明白界限在哪裡。

父親留下的那個舊鐵盒,如今放在我書桌最顯眼的位置。裡面除了那些遺物,還多了一份《水泥之下》的剪報,邊緣已經被我的手指摩挲得起了毛邊。每當夜深人靜,面對電腦螢幕上另一個撲朔迷離的案子,感到力不從心時,我總會打開它,拿出那本黑色硬皮筆記本。指尖觸碰父親潦草、冰冷的字跡——「水泥封屍」、「關鍵:需突破浴室!」——那股混合著紙張霉味、灰塵以及無形壓力的陳舊氣息,便會撲面而來。它不再僅僅是遺物的氣味,更像是一種職業的宿命感,沉重而苦澀。它提醒我,父親當年並非「碰了一鼻子灰」那麼簡單,他是用血肉之軀,撞上了一堵由特權、漠視和系統性沉默共同澆築的水泥巨牆。他筆下的每一個問號,都浸透著無力與不甘。

鄭文斌後來打過一次電話給我。他父親鄭伯雄的遺物裡,又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片,是當年振邦實業公司叫修水電的單據複寫聯,客戶簽名欄是龍飛鳳舞的「趙世雄」。日期是1974年1月18日。「張記者,」鄭文斌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有些猶豫,「這個……有用嗎?」我看著那張穿越半個世紀、脆弱發黃的紙片,上面那個簽名顯得如此囂張又遙遠。它能證明什麼?證明趙世雄在浴室被封的三天後,親自叫了水電工?在法律的層面,它如同塵埃。但在真相的天平上,它是又一粒沉甸甸的砝碼,壓向那個我們心知肚明卻無法定罪的結論。我謝過他,小心地將這張薄紙收進卷宗裡。它和鄭伯雄顫抖的手記、李秀妹阿嬤枯瘦手指的掐痕、雜貨店阿婆描述的「死老鼠爛在牆裡」的腥臭記憶一起,構成了這樁懸案最悲愴的墓誌銘——由無力的旁觀者、破碎的親情和沉默的時光共同書寫。

李秀妹阿嬤在上個月安詳離世了。安養院的護工告訴我,她走得很平靜,最後那段日子,意識飄得很遠,不再呢喃「囡啊」或「救她」。或許,那無盡的黑暗與等待,終於到了盡頭。我去送了她一程。小小的靈堂裡,我將一份刊登著《水泥之下》的報紙輕輕放在她的遺像旁。照片裡,林鶯那雙清澈、帶著永恆期盼的大眼睛,靜靜地凝視著養母的容顏。兩代女性的悲劇,在此刻以一種令人心碎的方式完成了遲到的連結。我沒有燒掉報道,而是將它留在了那裡。讓它陪伴這位承受了半世紀錐心之痛的母親,讓紙上的墨跡替她無聲的女兒,作最後的守靈。

阿凱有時還會調侃我:「老張,那水泥坑還沒填平呢?別把自己也埋進去了。」 他遞過來一杯濃得發苦的咖啡。我接過,杯壁的熱度燙著掌心。「埋不進去的,」我喝了一口,苦澀在舌尖蔓延,卻奇異地帶來一絲清醒,「水泥干了,硬了,但筆尖還在磨。」 他愣了一下,拍拍我的肩,沒再說什麼。

是的,筆尖還在磨。

《水泥之下》無法將趙世雄送上法庭,它甚至無法撼動那堵保護了他五十年的高牆分毫。它像一塊投入深潭的石頭,激起過水花,終歸於沉寂。然而,我漸漸明白,這篇報道本身,以及為它所付出的一切追尋、打撈與抗爭,其意義早已超越了單純的「破案」或「懲凶」。

它是一份記錄。它將父親張明哲當年未能發出的詰問,連同那些被歲月塵封、被權勢壓制的微弱聲音——鄰居的恐懼、水電工的良心煎熬、養母的絕望哭喊——從湮滅的邊緣搶救了回來。它用墨水和紙張,將「查無線索」背後那龐大而冰冷的沉默系統,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它告訴後來者,1974年台北中山區信義巷那棟老宅的浴室裡,不僅僅是物理的水泥,更澆築著一個時代的怯懦與不義。

它是一道裂縫。父親當年未能撬開的水泥牆,我用這篇報道,在上面鑿開了一道細微卻頑固的縫隙。讓光得以透入,讓那裡面封存的黑暗與腐臭,得以被世人窺見、被歷史銘記。這道縫隙或許無法推倒高牆,但它證明,再堅固的掩蓋,也無法永遠窒息真相的呼吸。

它是一聲追問。對權力,對體制,對所有習慣性緘默或選擇性遺忘的人心。它問:正義的缺席,是否能用時間來漂白?特權的庇護,是否應成為罪惡的免死金牌?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連同她的冤屈,是否就該被一桶粗糙的水泥和一句輕飄飄的「失蹤」,永遠地抹去?

這聲追問,不會隨著報紙的泛黃而消散。它會留在檔案館的卷宗裡(哪怕被歸入「特殊參考」的角落),留在網路資料庫的某個鏈接中,留在像鄭文斌這樣偶爾會想起父親遺憾的後人心裡。它會成為一根刺,細小,卻執拗地扎在歷史的肌膚上。

今天,我又來到了父親的墓前。沒有帶新的報道,也沒有帶打火機。雨後初晴,墓碑被洗刷得乾淨。我將一小塊從當年信義巷老宅附近撿來的、帶著灰黑色污漬的碎石子,輕輕放在父親的墓碑基座上。石頭很普通,很粗糙。它見證過那條巷弄的變遷,或許也曾沾染過那揮之不去的詭異水泥氣味。它無言,卻沉重。

我看著父親照片上沉靜的目光。

「爸,」我輕聲說,像是日常的匯報,「那堵牆,還在。但我們戳破了它的一個謊言。讓光透進去了。」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在墓碑和那塊小小的碎石上。空氣中瀰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氣息,與記憶中那陳腐的灰塵與腥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水泥終會風化,權勢亦非永恆。而記錄真相的筆,追問到底的心,會比它們更堅硬,也更持久。這塊小小的碎石,和父親筆記本上那些力透紙背的字跡一樣,都是微不足道的證據。但它們存在著,沉默地訴說著。

這便是我們所能做的。也是我們必須繼續做下去的。用筆,用心,用這微不足道卻無比堅硬的意志,去對抗所有企圖掩埋真相的水泥。

無論它有多厚,無論它來自何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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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案暗房 Crime Darkro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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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ime Darkroom》是張介安的小說解剖室 在這裡,台灣歷史不是教科書,而是層層剝離的傷口與未解的案發現場。 每一則改編小說都是從報導縫隙中滲出的暗影,在解剖台與放大鏡下逐步顯影。 你可能會懷疑這些故事是真的——那正是恐怖的開始。 如果你喜歡帶著歷史餘溫的懸疑感、帶著冷光的小說筆觸, 歡迎進入暗房,打開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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