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
「我們去密室逃脫吧。」這是長谷川三天連假前在群組裡丟出來的邀請。
她傳的連結是一間在中山站地下街的密室,主題是《1980年舊報社謎案》。標題下方還加了一句她自己打的話:「適合精神混亂又想解脫的朋友。」我猶豫了一下,但阿陶很快就回「好啊」,我哥說「可以」,連平常很難約的歐陽太太都加上一個「我週五下午有空」。於是那天下午五點半,我們五個站在密室門口,一起被帶入一個昏黃老舊的房間。
牆上是泛黃的報紙、打字機、錄音帶,一切都營造得像真的走進一間80年代的編輯部。解說員說完規則後關上門的瞬間,長谷川馬上轉身對我說:「來,灰頭土臉歸來的俄國探員,輪到你發揮了。」
我剛想接話,結果燈突然閃了兩下熄掉,接著喇叭裡傳出一段模糊男聲:「案發時間:晚上九點十五分,死者倒臥在編輯室內……」
我們像五隻貓一樣翻找抽屜、閱讀密碼、拼湊線索。歐陽太太異常冷靜,三分鐘內解出第一個謎題。長谷川則用她的「邏輯跳躍法」硬猜出錄音帶的開法,邊猜邊笑,精神狀態如果太正常恐怕是猜不出來的。
阿陶一直在我身邊,會幫我拿梯子、替我記錄線索,還不時低聲說:「你這樣眉頭皺起來的樣子,跟我們大學那時很像。」我心裡一緊,我自己都快忘記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樣子了。
過了二十五分鐘,我們卡在一個鎖頭上,密碼怎麼轉都不對,再這樣下去,我們會是第一組失敗的團體。
我嘆口氣,說:「好,我來整理一下所有線索。」最後五分鐘,我們破譯出最後一封記者遺書,把密碼輸入抽屜鎖,傳來「卡」一聲。
門開了。
我們全員歡呼。長谷川高舉雙手:「我就說吧,懷舊會解放潛意識!」
離開密室後,大家走到旁邊的咖啡店坐下,一邊喝飲料一邊複盤整場遊戲。我哥突然說:「剛剛那個抽屜密碼最後是誰解出來的?」
大家看向我,我指了指阿陶:「其實是他。」
阿陶搖頭說:「是我們一起的。」
那個「我們」,像一顆石子丟進水面,我低頭喝了一口微涼的美式,心裡卻有點滾燙。是一個好久沒有我們的我們。
散場時天色已晚,歐陽太太去搭捷運,我哥說要去看球賽直播,長谷川說:「我有約,掰,別想我太多。」
只剩我和阿陶走在中山站的地下街。
燈光灑在地板上,反射出兩道影子。
我看著他,忽然發現,在這座城市裡,最難逃出的其實不是密室,而是你心裡早就知道但不敢承認的東西。
「我不想逃了。」我說。
他點頭,像早就等這句話很久。
那晚我們走到中山運動公園,坐在石椅上看夜色逐漸深了。人潮一波一波走過,我突然覺得,回到台北也不錯。至少,有人等你,有人一起被困住,也有人,願意陪你慢慢解開人生的密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