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的腐臭和血腥味越發濃烈,祠堂深處凝聚出的黑影,此刻已然顯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形。那身影高瘦,輪廓模糊,卻散發出極致的陰寒。林祤喬和林祤馨看著它緩緩地從黑暗中走出,每一步都像在撕扯著她們的理智。
那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它沒有清晰的五官,只有兩點猩紅的光芒在面部位置閃爍,像是惡魔的眼睛。它的周身纏繞著淡淡的黑氣,所到之處,連空氣都仿佛凝結成冰。然而,更讓林祤喬心如刀絞的是,儘管它如此扭曲駭人,她卻依然能從那股被污染的氣息中,感受到一絲奶奶的存在。
「奶奶…」林祤喬痛苦地低語,幾乎要衝上前去。
「別過去!」林祤馨一把拉住祤喬,她的聲音雖然顫抖,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它已經不是妳的奶奶了!它只是被利用的軀殼!」
那人形黑影的腳步停在了石桌前,那兩點猩紅的光芒掃過石桌上血跡斑斑的符號,以及那張寫著「三日已過,債未償,血親魂魄,以身抵」的紙條。隨後,它緩緩地抬起了一隻手,那手細長而蒼白,指甲漆黑而鋒利,卻帶著一種林祤喬無比熟悉的、屬於奶奶的細微顫抖。
就在那隻手即將觸碰到石桌上的符號時,一道細微的、低沉的嗚咽聲從那黑影中傳出,如同被困在深淵裡的悲鳴。緊接著,那團黑影突然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猩紅的光芒忽明忽滅,彷彿內部有什麼力量正在激烈地掙扎與抗衡。
「喬喬…快…走…」一個極其微弱、沙啞的聲音,幾乎被黑影的嘶吼聲掩蓋,卻清晰地傳入了林祤喬的耳中。那聲音,正是奶奶的!
林祤喬猛地睜大眼睛。奶奶!奶奶的意識還在!她沒有被完全操控!
黑影的掙扎愈發劇烈,甚至發出了類似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仿佛有什麼無形的東西正在撕扯著它。那兩點猩紅的光芒變得極不穩定,時而閃爍,時而暗淡。
就在這僵持不下之際,祠堂深處的一個角落,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撞倒了。緊接著,一個狼狽的身影從陰影中跌跌撞撞地走出,正是林祤辰。
林祤辰的臉色慘白,雙眼布滿血絲,頭髮凌亂,身上沾滿了泥土和血跡。他一瘸一拐地走著,每一步都帶著明顯的恐懼和虛弱。當他看見石桌前的黑影,以及那上面的血腥符號時,臉上的恐懼更甚,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不…不!我沒有…我沒有成功…」林祤辰發出絕望的嘶吼,他看到了林祤喬和林祤馨,眼神中閃過一絲羞愧和難以置信。
「祤辰!你到底做了什麼好事!」林祤馨怒吼道,她的聲音中帶著極度的失望和憤怒。
林祤辰沒有理會姑姑,他只是跌坐在地,雙手抱頭,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我…我只是想…想找點錢…那些人說…說只要用…只要用血親的魂魄…就能換來財富…」他的聲音帶著哭腔,語無倫次,「他們說…只要三天…三天內還清債務…奶奶的魂魄就能安息…我只是想…我沒有惡意…」
林祤喬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和悲哀。林祤辰的愚蠢和貪婪,竟然讓他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他不僅毀壞了奶奶的安息,還將她的魂魄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
就在林祤辰自言自語的時候,石桌前的黑影突然停止了掙扎。它身上的黑氣開始瘋狂地湧動,兩點猩紅的光芒變得異常明亮。一股恐怖的吸力從它身上傳來,直奔林祤辰而去!
「啊——」林祤辰發出淒厲的慘叫,他的身體像是被無數隻無形的手拉扯著,皮膚開始出現詭異的凹陷,像是體內的血肉正在被迅速抽離。他拼命地想要後退,卻被那股強大的吸力牢牢地吸附住,一點點地朝著黑影靠近。
「救…救我…」林祤辰伸出手,向著林祤喬和林祤馨發出絕望的求救。他的臉龐開始扭曲,眼球充血,整個人像是被吸乾的木乃伊。
林祤喬的心臟狂跳,她知道林祤辰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這就是所謂的「血債血償」。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那個被邪靈控制的黑影,在距離林祤辰不到一公尺的地方,突然又一次猛烈地顫抖起來!
這次的顫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劇烈,它身上的黑氣像是沸騰了一般,不斷地湧動和翻騰。接著,黑影中傳來一聲憤怒而尖銳的嘶吼,彷彿兩個意識在內部瘋狂地搏鬥。
最終,那聲嘶吼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沉重而帶著極度痛苦的嘆息。
然後,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
那隻原本正對準林祤辰,釋放著強大吸力的蒼白之手,突然改變了方向,猛地朝著祠堂的牆壁重重地一拍!
「砰——」一聲巨響,牆壁上用於繪製符號的鮮血瞬間被震碎,牆體龜裂開來,露出內部漆黑的泥土和腐朽的木頭。那股原本籠罩著林祤辰的吸力,也隨著這一擊而戛然而止,林祤辰像是斷線的木偶般,重重地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身體雖然虛弱,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林祤喬和林祤馨都呆住了。是奶奶。是奶奶最後時刻的一絲理智,在邪靈即將完成反噬的瞬間,硬生生地將林祤辰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她寧願自己承受更大的痛苦,也不願讓自己的孫子,哪怕是如此不肖的孫子,魂飛魄散。
然而,這一擊,似乎也耗盡了奶奶最後的餘力。
那團人形黑影在完成這一擊後,身上的黑氣開始迅速地消散,兩點猩紅的光芒也徹底熄滅。它變得更加透明,更加虛幻,最終,像一縷青煙般,緩緩地向上飄去,穿過祠堂破損的屋頂,消失在清晨灰濛濛的天空中。
祠堂裡再次陷入了死寂。只剩下林祤喬、林祤馨和癱軟在地,幾近昏厥的林祤辰。空氣中依舊瀰漫著血腥和腐朽的氣息,但那股令人窒息的邪惡氣息,卻似乎隨著奶奶魂魄的最終離去而消散了。
林祤喬感覺到眼眶一熱,眼淚模糊了視線。奶奶用她最後的理智,保護了那個不肖的孫子,完成了她生前未能完成的擔憂。她的愛,即使在死亡和邪惡的侵蝕下,依然閃爍著人性的光輝。
但同時,林祤喬也明白,這一切只是告一段落。祠堂裡的血腥符號、林祤辰險些被反噬的經歷,以及奶奶魂魄的最終消散,都說明了這場「血親之債」遠比她們想像的要複雜。而那個神秘的老人、以及那些被林祤辰召喚來的,究竟是什麼樣的邪靈,她們依然一無所知。
林祤喬的心中百感交集。奶奶的「歸來」,是為了預警,也是為了救贖。而她,作為家族中唯一擁有第六感的人,是否會因為這場事件,而被迫捲入更多關於林家秘密的漩渦?
—待續—
此篇小說所有人物、事件、地點皆屬虛構,與現實中的任何人、事、物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