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帳簾灑進大帳,光線柔和地攀上若凝的袖口,映照出絲線的精緻紋理。大帳內安靜,書案上的文書堆疊有序,綾鷹輕手奉茶,動作熟練而恭敬。
「將軍,最新消息!」傳令兵匆匆進入,單膝跪地,抱拳呈報:「峽谷進展順利,言校尉已成功打通通道……」
若凝微微點頭,手中仍不緊不慢地翻閱地圖,等傳令兵說完才抬眼:「辛苦了。傳令言校尉小心山勢變化,確保士兵安全。」
「得令!」傳令兵行禮退下,腳步急促地消失在帳外。
綾鷹默默添茶,低聲道:「將軍,連日操勞,不如稍作歇息?」
若凝沒有抬頭,淡然回道:「若能天下太平,便是最好的歇息。」若凝繼續翻閱手中的地圖。
傳令兵進來,通報:「將軍,言校尉的家僕帶來甜品,請示可否覲見。」
若凝抬頭,淡然道:「讓他進來。」
家僕長億拎著木盒進帳,行禮後,恭敬地說:「將軍,這是貴妃喜愛的合歡藕粉糕,特意為將軍準備的。」,聽到“貴妃喜愛”,若凝微微一愣,表情透出些許興趣。
長億繼續說:「這款糕點是皇上命御膳房特製,為解除貴妃憂思和失眠之苦,特以合歡花搭配蓮藕製成。合歡花有解鬱安神、滋陰補陽之功效,貴妃無比喜愛。」,綾鷹接過糕點呈給若凝,若凝細細地品嚐了一番,嘴角微揚,露出滿意的笑容。
突然,若凝放下糕點,皺眉問道:「合歡從何而來?」
長億一愣,慌張回答道:「是我去後山採摘的,對,我意外發現,隨意採給廚子做的。」
若凝輕輕點頭,見長億慌張狀,微微一笑,語氣平靜道:「隨意採摘都能做得如此美味?果然是御廚。」
長億聞言,安心許多,隨後便退下。
此時紹安疾速走進軍帳中:「剛才有士兵回報,糧倉似有鼠患,部分食材受損。此外,軍醫也提到之前的士兵身體不適,需進一步確認。」
「將所有被污染的糧食徹底處置,並檢查病因是否與此相關。」若凝眉頭微蹙,頓了頓,「此事由你親自督辦,務必徹查。」
紹安神色凝重,低聲應「是。」,與若凝一同踏出帳外,寒風再次迎面襲來。
糧倉內空氣沉悶,木窗隙間的微光將一層浮塵映得清晰可見。
若凝一行人踏入時,腳下碎屑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沉悶的空氣讓人胸口發悶。光線穿透木窗縫隙,將塵埃顯得如細雪般飛舞。霉味與糧食腐敗的氣味混雜,刺激得若凝稍稍皺眉,視線在破損的糧袋間巡梭,目光如刀般銳利。
紹安指著一處被燒毀的穀堆,煙霧仍未完全散去,神色嚴峻:「這些被老鼠啃過,無法再用,包括大麥、豆類和一些鹽包。」他的語氣冷靜,卻帶著不容忽視的責任感。
正德上前仔細檢查受污染區域,回報道:「目前未發現病症與鼠患有直接關聯,大多是水土不服。」
「好,受汙染的糧食部分如何處置?」若凝沉聲問,目光掠過尚未完全焚盡的殘骸。
「接觸過老鼠的食材已經全數焚毀,為確保糧秣供應,我已安排派遣一隊人馬前往懷安縣購置補給。」紹安平靜回應,目光專注且堅定。
若凝輕輕頷首,語氣透著幾分信任:「此事交由你全權處理,務必保證安全。」
日光暖照,軍營的喧囂因忙碌的午時而稍稍沉寂。冷冽的風穿過營地,吹動掛在晾曬架上的布帛,帶起一陣低沉的沙沙聲。
正欲返回軍帳的若凝,沿著通道路緩步而行。她微蹙的眉間透出些許思索,步伐卻依舊穩健如常。白色披風隨風微動,纖塵不染的甲胄反射著柔和的光芒。
途經晾曬區時,她的目光不經意落在一個低頭忙碌的身影上。
杜立安正蹲在地上,專注地摺疊一條舊棉被,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呵護某件珍貴的物品。他的神情專注而謹慎,絲毫未察覺到靠近的將軍。
「小安。」若凝停下腳步,語氣平靜而帶著關切。
杜立安聞聲一怔,猛然抬頭,發現面前站著的竟是將軍。他手忙腳亂地站起,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將軍!」
若凝的目光落在那疊舊棉被上,又掃過杜立安微微發紅的指節,似是剛剛受了凍。她語氣柔和,卻不失威嚴:「天冷了,這被子可夠暖?」
杜立安垂下視線,搓了搓手指,小聲回道:「已經很好了,多謝將軍關心。」
若凝微微頷首,聲音透著不容置疑的叮囑:「入冬軍中物資有限,但也別逞強,凍壞了身體怎麼打仗?」
杜立安緊握著手中的被子,喉頭滾動,心中湧起一陣暖意。他抬起頭想說些什麼,卻見一名傳令兵匆匆跑來,朝若凝行禮道:「將軍,大帳內有急報。」
若凝聽聞立刻回頭對傳令兵吩咐:「好。」隨即又看向杜立安,語氣稍緩:「有事直接來找我。」
杜立安緊抿著唇,低頭回道:「是,將軍。」目送著若凝隨傳令兵匆匆離開,心中既敬畏又感激。他的目光落回手中的被子,輕輕將它攏緊,像是將剛才的暖意緊握其中。
然而,這片刻的溫暖很快被一道冷笑打破。伍長石路從陰影裡走出,臉上帶著濃濃的不屑。他雙手抱胸,斜睨著杜立安:「又在發呆?廢物一個!真該把你趕回去!」
杜立安一怔,緊緊抓住手中的棉被。石路一腳踢開他手中的被子,棉被滾落地上,一個小泥人摔出來,滾到石路腳邊。
「這是什麼?」石路彎腰撿起泥人,細看幾秒,冷笑更甚:「原來是這種破爛東西,也值得你珍藏?」他突然一抬腳,毫不留情地踩下去,泥人瞬間粉碎。
「不要——!」杜立安眼中充血,身體微微顫抖,但腳步卻像被鉛灌住了一般,無法挪動。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早已殘破的泥人化為灰塵,母親留給他的最後念想徹底消失。
石路不屑地揮手,招呼旁邊的小北:「別看了,幫我壓住這廢物。」說著,他用手指戳了戳杜立安的肩膀,「讓你明白什麼叫規矩。」
寒風中,晾曬架的布帛搖曳不定,像是目睹了一場無聲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