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發生得非常突然。
金碩珍本來就不是太體虛的類型。作為全團的元老級健身房成員，不論是體格或體質，都是挺健康的。真有什麼毛病，從不諱疾忌醫。雖然口頭上會有些抱怨跟幼稚的「如果我說不呢」刻意唱反調，但該吃藥、該休息，從不馬虎。
在高強度的演藝圈工作，身體是一切的本錢，更枉論他本來就很在乎自己。
──所以說「失聲」這件事真的太突然了。
起先只是不怎麼嚴重的咳嗽。看完醫生拿了藥，好好睡一覺後，迎接他的，卻不是恢復健康的身體，而是診斷書上的「急性喉嚨炎」。
「所以珍哥現在完全講不了話了？」
面對弟弟的提問，金碩珍故作輕鬆地聳肩，雙手攤開，作無可奈何狀。
「是不能唱歌，還是連講話也不行了？」
金碩珍手指向自己的喉嚨，又五指併攏輕點幾下，比了個「消失」的動作。
「……怎麼會這麼嚴重？」
這個提問超出了簡單的金氏手語，於是他掏出手機，改以打字發訊息──然後迅速因為嫌麻煩，關起了對話框，改開啟相簿，將診斷證明書貼到田柾國眼前。
「這什麼？」弟弟瞪大了眼。不過有神的大眼睛裡，裝不下一個韓文字。眨了眨，那些醫囑和說明，便滑順地溜了離去。
不幸中的萬幸，是他們暫時在休息期，不會立刻迎來大型公開活動。
雖然陸續有些預錄的行程，但還有調整的空間。
公司那邊派人來和金碩珍確認情況，其他幾位成員，有的人也在公司，就順路來關心一下狀況，有的在外地休假，便發來訊息問候──一時之間好多人在找金碩珍講話，他又偏偏發不出聲音，只能一雙手打字打得飛快，來應付各方來訊。
田柾國盤坐在沙發上，看珍哥和大家互動。
他眨了眨圓眼睛，似乎正在努力理解目前的狀況。
一直到公司那邊的人離開了，他才脆生問道：「珍哥、醫生怎麼說？」
金碩珍轉頭瞪向他，抿著而勾起的嘴角，看起來有幾分惡趣味。
然後只見大哥頭一跳一動地，在空中點了六下。
「什麼東西？」雖然看不懂，但田柾國自然被他逗笑了，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見這人竟然看不懂自己的笑話，又苦於無法出聲，金碩珍只好伸出指頭，在空中比劃他想說的東西。
一直、一曲線連起。
一個圓。
一個半圓。
一橫、一直、末尾勾起。
又一個圓。
一直往下、又勾起往上1/4圓。
筆畫之間連結飛快，頗有草書之精隨。
田柾國仍是一臉不明白，金碩珍晃了晃腦，嘴一開一闔──雖然沒有說話，但似乎能聽見他發出埋怨似的「唉一古」之聲。
他在抱怨。
這麼簡單的笑話，田柾國怎麼可以不懂呢？
代溝啊、代溝。
但金碩珍還是拿起手機，打了「doctor」給他看。
雖然有一閃而過「田柾國看得懂英文嗎」的擔憂，但很快就被「這那麼簡單應該沒問題吧」給掩蓋。
弟弟發出遲來的乾笑，像是不理解珍哥的笑話，又像是懂了以至於笑得不大真誠。
※
生病這檔事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眾生平等的。
饒他平時體能如何，該靜養就是得好好靜養。
「哥會好好放鬆的。」他將字打在群組裡，和大家說：「認真休息才能恢復得快，這我是PRO級的。」
金碩珍告了假，把自己關進睡衣、被窩、電動的世界，與世隔絕──倒也沒有隔離地太成功，因為有人不請自來。
已經四天沒洗頭的金碩珍，戴上口罩，瞪著眼前一副理所當然模樣的弟弟──想要抱怨，可是發不出聲音。只好憤而拿出手機，迅速下載了文字轉語音的APP。
機械的女聲不帶感情地說道：「你來幹嘛？」
「來找──珍哥──玩──」來者手提塑膠袋，抑揚頓挫地浪費著自己好聽的嗓音，唱著一點營養價值都沒有的歌詞。
「我生病。」
「生病──也要──吃飯──」
田柾國沒有金碩珍家的鑰匙。
應該說，自從搬出去後，金碩珍就恢復了人與人該有的常識距離。
他們可是國際流行K-Pop紅遍全球陽光彩虹傳統轉接USB 蝦子BTS，他們有錢了，也有成就了，更是成年許久了。完全沒有必要還擠在同一間宿舍裡，又或者是一起洗澡。金碩珍當然愛他的成員們，但他更愛個人的空間。
田柾國沒有拿到金碩珍家的鑰匙，但他無所謂。
一向是沒有獲得哥哥關注，便會小小鬧脾氣的孩子，非常理所當然地認定了這件事──
「反正珍哥會給我開門吧？」
「你小子莫名其妙，你按門鈴我就要給你開啊？哈？沒有一點不該打擾人的意識嗎？這是哪家沒禮貌的小孩啊？」
「會吧？」
「……會啦。」
就好像當時的對話那樣，田柾國就這麼順理成章地登堂入室了。
他沒有太熟悉珍哥家的廚房，或者說金碩珍現在也很少自己做菜了，但一番翻箱倒櫃後，還是挖出了自己需要的器具，然後就開始燒水了。
「我要去休息喔，我不管你哈。」手機發出來的語音沒有絲毫起伏，但田柾國好像聽得見珍哥嘟嘟嚷嚷的聲音。
「OK──JK──」
奇怪的小子。
※
吃完味道確實還不錯的麵線後，他們窩在客廳。
似乎是體諒金碩珍現在出不了聲，又或者是這樣安靜地做自己的事也挺舒服。他倆一個半夢半醒地滑著手機，一個自娛自樂地哼著歌。
「對了、珍哥，你晚餐想吃什麼？」
已經將APP調整好設定的金碩珍，讓手機替自己發出溫婉的男聲，俐落地回答道：「龍蝦。」
田柾國嘻嘻笑了出來，然後斷言：「那我做冬粉？」
「龍蝦。」
「加泡菜吧！我剛剛在冰箱有看到泡菜，是媽媽送來的嗎？哇真的好大一盒，看起來很好吃。」
金碩珍撇嘴，默默刪掉重複的龍蝦，只是向田柾國點點頭。
以前是金碩珍替大家做飯，現在則是田柾國撿起這項愛好了。
哥哥的口味偏淡，弟弟則喜歡吃重一些。
不過當田柾國特意貼心地沒替哥哥放起司片時，金碩珍又會犯賤地去跟他搶碗裡那片。倒也不是多喜歡吃，只是一種幼稚的樂趣。
少了平常打鬧時，金碩珍會加的那些效果音，不過田柾國還是笑到眼睛都瞇起來了。
奇怪的哥哥。
※
「我明天會去其他地方，碩珍要自己好好休息。該吃飯就要吃喔，我有留一些菜在冰箱裡。」
弟弟用了哄孩子的語氣，大逆不道地省略了敬語。
金碩珍翻了個白眼，揮揮手作勢要趕他走。
他當然會好好休息，哪裡需要田柾國叮囑？要吃飯他也可以自己買，或者是自己做，怎麼就需要這人準備了？
道理如此，不過金碩珍仍是接受了田柾國進入自己的私人空間，就如田柾國始終相信金碩珍會開門迎接自己一樣。
奇怪的人們。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