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槍聲此起比落,空氣中混雜硝煙氣味,以及一片彈霧迷濛,遮掩溫和的落日。
杭特眼尖,注意妻子正和一嬌小身型的孩子練槍;他快步跑過去。
「小婕莉甜心,練得如何?」
「還不太準……不過開始熟悉怎麼裝子彈。」婕莉如實說。
「婕莉應該很有天分。」茉琳補述。
「茉琳會教。」婕莉並不自傲。
「好哦──方便跟妳借老師……婕莉?」
「婕莉自己練槍,婕莉知道步驟。」她懂事。
兩人走在河邊,身後傳來陣陣槍響。
「怎麼?」
「是這樣的,我打算再抵禦一、兩波突襲。我看大家藉村子的防禦工事,應該可以幫上忙。」
但茉琳心裡有疙瘩。
「茉兒不放心讓村民作戰──一向不贊同讓平民加入剿匪行列,我們不該讓外行人抗敵──這難道不是我們這些專業殺手存在的目的嗎?也就是盡可能不讓無辜生命受波及。」
她傾頭靠著杭特肩膀。
他摟起茉琳的腰:
「我知道,小杭杭都知道。」
他停下腳步,直視她雙眼。
「但我不想讓妳冒險──就跟妳不想讓村民冒險是一樣的。妳看,事實上兩件事同樣有風險。差別只是,冒險的是妳一人,還是全村的人,如此而已。然而,所有人一起承擔風險,那妳一個人相對負擔就輕些。」
茉琳鑽到他胸膛,接著說:
「但茉兒很強,不怕眾多匪徒的子彈。」杭特順勢摟起她,「哪怕我一個人,也絕對不會受傷。」
杭特心急了──因為這次任務的重點,不在於上山剿匪,而在於搭建村民的心防。
他計算過了:如果要保證茉琳完全不受傷,同時兼顧村民的生命安危,又要剿匪,還得殲滅討人厭的政府游擊隊,必須傾全村之力,照他縝密的計畫行事才行。
他認為:用謀勝過蠻力奪取。
如要打仗,要挑有勝算的仗打;不得已,也至少要有穩妥的勝算才進兵。
這些都是服役時,他用兵的原則。
「你看小婕莉。」兩人望向被硝煙遮掩的嬌小身型,「茉兒不忍心她年紀小小就上戰場……」
這句話著實令杭特哀傷。
妻子太過為他人著想,有時候到了逞強的地步,無形中反過來刺傷自己。
他明白她是這樣的人: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無辜的人煎熬──這是她養父的行事準則,杭特也知道。
這麼多年的觀察,他體諒茉琳的「大愛」──這種趨近於「贖罪」的大愛──彷彿,將整顆空洞的心塞滿愛,就能將喪親的創傷填補起來。
想來,更令人心痛:結婚多年,杭特陪伴她身邊所觀察到的:只是一次次嘗試填補,卻換來更加空虛的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又逼著自己繼續下一次嘗試,直到再度換回空虛與遺憾。
她雙眼無光瞪著波光粼粼的溪水。
「茉兒,妳得聽小杭杭這次……」
茉琳雙耳被槍聲震得耳鳴,索性短暫封閉心靈。
(下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