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記憶裡的光〉
她一直記得那天傍晚，車水馬龍。 那不是她的人生最低潮，卻是最混亂的時刻。
她原本是來協助系辦處理交換生面試的臨時檔案，卻陰錯陽差捲入一場實驗室設備引發的小火警——濃煙封鎖了樓梯間，而自動門感應失靈，窗外的消防水柱拍打玻璃，她蜷縮在牆角，用外套捂住口鼻，腦中只剩一個念頭：「我不能死在這裡，我還有很多東西沒完成。」
那時，她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從牆後的緊急窗衝進一個人影，沒有防護衣，只有一件灰色帽T和一條系所識別證。那人撐起窗邊的鐵架，一步步靠近她。
「芷汐，看我，沒事，我帶妳出去。」
那一刻，她的眼睛被煙燻得睜不開，耳朵只聽見心跳。但他清晰地、毫不猶豫地抓住她的手——那種力道，不是握住，而是把她拉回了世界。
她是在氧氣罩下醒來的。 第一個看到的人，是他。 林知遠的手臂有燒傷包紮，掌心還滲著紅。
「還好我早回來了一趟，不然……」他笑得溫柔。
她當時啞口無言，只覺得整個人陷進那句「還好」裡，像終於從荒原走進被接住的地方。那之後，他成了她心裡的「光」──是可以依靠、可以為他改變方向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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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她重新聽著錄音檔中的聲音，那個聲音說：
「只要讓她覺得你在關鍵時刻拉她一把，她會一輩子感激你，甚至願意停下腳步。」
她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當時…為什麼會在那層樓？」
那時並不是他研究大樓的樓層，也不是上課時間。他說剛好路過，可是…
她的記憶中，那天本是「安全演練日」，而消防關閉會被記錄。可是她一直沒有想過要查。她一直以為自己被“救”了。
她閉上眼，試著重建那天面試前的記憶。她記得那天早上很亂，系辦突然要她補進審查委員行列，而她手上資料還沒彙整完，一邊接電話一邊找著報名表。
就是在那個瞬間，她好像聽見了有人叫她的名字。 不是熟識的口吻，是一種刻意壓低的喚聲——「芷汐……」
她當時正準備推開電梯門，從眼角餘光看到轉角處有個熟悉的背影。 帽T、側背包、灰黑相間。她下意識以為是知遠，但轉過去時，對方已閃進另一道樓層門口。
「那時我以為是自己太累眼花了……但那真的是他嗎？」
再晚五分鐘，那層樓的警鈴就響了。 再早三分鐘，她就會提早離開現場。
她慢慢坐起身，翻出那天協助面試的值勤表、同層樓的訪客記錄、還有知遠研究機構的進出簽到時間——她從沒想過查這些，現在每一項，都像無聲的證據。
她喃喃自語：
「知遠……你那天，到底是來救我？還是早就等著我走入那個時刻？」
窗外陽光剛好，照在筆記本上。 她提筆寫下：「目擊者：自己？聲音與背影重構」、「接下來：調閱監視器、詢問保全資料」——
那不是一場情感的質疑而已， 而是一場記憶與現實的交鋒。
現在，她決定翻出那天的樓層記錄，也許，真相就藏在那張看似瑣碎的進出紀錄裡。
而那將是她第一個親手拆下的記憶謊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