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見他是在圖書館,那天去圖書館看書,正在找文學類的書籍來翻閱。旁邊一位媽媽帶小朋友來做功課,他一聽到那對母子是要做古典文學的功課,就拿了本古文學推薦給那對母子。
隱約聽見他輕聲說道:
「《詩經.擊鼓》這篇不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一句啊!現在人看起來是浪漫唯美,可是會這樣覺得,我覺得是沒讀完這一篇,或者說根本不了解這一篇,它下面還有一段,『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意思差不多就是從此就訣別了,從這個角度出發,翻案現在人的角度,應該可以拿高分。」
我只覺得他好厲害懂好多喔!一般我們讀書就是背過就忘記了,他似乎是把文學運用在生活中的感覺,這是我第一次遇到他,在圖書館,遇見。
後來第二次遇見他,是在家裡往學校去的巷口早餐店路上,雖然說是家裡往學校去的路上,但那家巷口早餐店對我家而言,其實是要多繞點路的,大概就像公園從中間穿過去就可以到對面,但偏偏走公園外圍過去那樣。
之所以會跑去那家早餐店買,是因為附近只有那家有全麥吐司,我喜歡吃全麥火腿蛋,不過也因為巷口早餐店要多繞一點路,每次都睡太晚,來不及去買,只好在學校福利社隨便買麵包吃。
有一天早起,就跑去買我最愛的全麥火腿蛋加小溫奶,準備帶去學校吃,沒有想到剛好遇到他,他就坐在早餐店最靠近外面的位置,邊吃著漢堡邊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當我的餐點好了,準備離開的時候,眼神與他對上了,我給了他一個微笑,希望他今天是開心的一天,他則是傻呼呼的跟我點了下頭,真是可愛。
從此,我每天都會刻意早起繞一點路去買早餐,不過也有稍微睡過頭的時候,但是我還是會刻意經過,為了看他一眼。
要說他有什麼特別的魅力嗎?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是看著他就有種溫暖的感覺,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少女情懷總是詩吧!
某一天,我特別特別的早起,突然想到不如今天就去早餐店裡面吃早餐好了,話說在早餐店門口就可以看到他在幫忙老闆送餐點,有想過他是店員嗎?但看起來好像是又不是,因為他送完又坐回座位繼續吃他的早餐了。
我走進去早餐店裡面,他看到我似乎微微愣了一下,害我思考了一下,我臉上有東西嗎?
不過我也沒多想,我一樣點了全麥火腿蛋加小溫奶,挑了裡面的位置坐。
我點完餐之後,客人也變多了,老闆請他幫忙送一下餐點,沒想到是我的餐點耶!看到他拿著餐點走過來,心頭裡面有些小鹿亂撞,剛剛聽到老闆叫他阿凱,感覺偷偷的又更認識他一點了。
阿凱緩緩的走過來,幫我送上了餐點,我微微笑的對他說:「謝謝您。」
阿凱臉紅了起來看得出有點緊張的回我「不客氣。」
會不會其實他也有點喜歡我呢?我突然胡思亂想了起來,我偷偷的觀察阿凱,他吃的應該是漢堡蛋,飲料是用自己的保溫杯裝,看起來是紅茶。
幫我送完餐回到坐位,就一直傻笑著,他喜歡觀察路人,有時候會從口袋拿出小本子跟筆寫些東西。
我吃完後,就起身離開早餐店,經過阿凱身旁給了他一個微笑,不過他還是一臉呆呆的唯一的反應就是臉又紅了,真的,很可愛。
基本上,如果我可以早起,真想每天都過來吃早餐啊!不過首先要打敗懶惰蟲,不然我大概還是一樣,7:10去買早餐,或是7:15匆匆的經過。
目前為止,我跟阿凱沒有實際的正式對話過,不過我想彼此的存在,不需要言語互相就知道吧!或許,每天早餐店的相遇,就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假如要問我,想不想進一步認識他,我會回答是想要認識他的,可是似乎也缺乏了,那種進一步去互相認識的點,也許,還需要多一點的機緣吧!
正當我暗自祈禱著,可以有多一點機緣,可以讓我彼此突破中間隔著的那條線,能進一步的認識多好。
某一天開始,阿凱突然就消失在早餐店了,第一次連續三天阿凱都沒有出現......
大約過了一個禮拜,阿凱還是沒有出現,我感覺到微微的失落,也彷彿生活中失去了重心一般。
作文課,曾經有個題目是《生活》,我破題寫出生活就是需要某個目標、重心。
到現在我依然覺得如此,每一天我們活著,就是為了實現某個目標,或是以什麼為重心去維持著,也因為如此,才有了意義。
如果說學生的目標就是升學考試,那我大概也是一樣,但那是目標,我的重心就是每天早餐店的相遇,短短的一刻卻非常非常的美好。
我不太懂,為何學校都要我們專注課業,覺得把生活重心放在男女關係上就不好,人際關係、兩性關係、情感方面等等,我認為也非常重要阿!
但是學校教給我們的就是考試跟課本。
所以我自己把目標跟重心分離,考試是目標,感情是重心,我的生活我要自己決定。
但......話雖如此,阿凱就這樣消失不見了,我試過跟巷口早餐店老闆打聽,內容大概是那個幫忙送餐點的最近好像沒看到了,老闆說他也不清楚,他也很納悶,阿凱也是第一次那麼久沒有來他這吃早餐。
到底是怎麼了呢?我的心中焦慮了起來,可是我找也不知道能怎麼辦,暗暗罵起自己來,如果自己能勇敢一點,進一步跟阿凱認識,至少現在能夠知道對方到底怎麼了,但是,完全沒有辦法聯絡到阿凱,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從心底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
我去買了一罐玻璃瓶,還有各式各樣的折星條,想起阿凱就折一顆星星,每一顆裡面都寫了『我想你。』沒有幾天星星瓶就滿了,裡面是我最深最深的思念。
下次阿凱出現後,找時間把星星瓶送給他吧!雖然,我還沒想到要如何送給他,又可以符合女生的矜持,但絕對要送到他手上。
自從阿凱沒有在早餐店出現後,有時候下課有空我也會去圖書館碰碰運氣,畢竟,最早是在圖書館看過他幾次,但是非常遺憾的,不僅僅是早餐店,連圖書館也完全沒有阿凱的蹤跡。
我在圖書館翻了翻書來看,來排解憂愁。詩經擊鼓,上次阿凱是訴說這一篇呢!我上次隱約聽見阿凱講解也是一知半解,這次好好讀過。
大意是: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生死聚散,我曾經對你說(過)。
牽著你的手,和你一起老去。
唉,太久。讓我無法(與你)相會。
唉,太遙遠,讓我的誓言不能履行。
所以說,誓言之後是淒美的離別,那真的不能當祝賀詞或是情話呢!
感覺阿凱也很愛看書呢!如果有機會的話,不知道他會送什麼樣的詩詞給我,但那也要有機會......
大約兩個禮拜後吧!終於又在巷口的早餐店,遇到了阿凱,他臉色蒼白了許多,我感覺到微微的心疼,看到他的時候,微微震驚了一下,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後來我們對上眼,我們互相給了彼此一個微笑。
原本我以為我有勇氣可以跟他說說話,畢竟深藏在心中的思念日與俱增,但實際碰到面卻還是放不下女生的矜持,也提不起勇氣跟阿凱多說幾句話,只能提起我的早餐默默走去學校。
一天在學校魂不守舍的,心中始終想多看阿凱幾眼,終於撐到下課,我跑去圖書館,看能不能巧遇阿凱,結果,阿凱真的在圖書館耶!
他拿了一本書,很用心的在做著筆記。我隨手挑了一本書,在他對面坐下,不過他很認真的在看書作筆記,完全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我靜靜的欣賞阿凱認真的表情,能在這巧遇實在太好了,這不是奇蹟是我每天期待的巧遇,自從阿凱消失在早餐店之後,我幾乎每天都會跑來碰碰運氣,所以這不是奇蹟,而是我堅持下所得到的巧遇。
我也翻開書,靜靜觀看著,突然阿凱停止作筆記闔上書,我抬起頭看了一下,眼神剛好與他對到,阿凱很慌張的拿起另外一本書看,不過他......拿反了......
我拿起筆在紙上寫「書拿反了喔!」
阿凱接過又看了看手上的書,阿凱把書拿正,在紙上寫了「對耶!好囧喔!謝謝您!」
回傳給我。
我看了又寫了字,阿凱也回寫了,我們就在圖書館筆談了起來。
「你似乎好久沒出現在早餐店了?為什麼呢?」
「咦!原來妳知道我,哈哈!最近盲腸炎開刀,所以休息了一陣子。」
「我知道你啊!你還幫我送過餐呢!哇!盲腸開刀還好嗎?」
「對啊!我幫妳送過餐。開刀超痛的,不過最近痊癒了。謝謝關心。」
「我原本以為你是早餐店員呢!不過好像不是。常常在早餐店看到你呢!覺得你很親切。痊癒了,那就好,不過還是要多休息喔!」
「啊!沒有啦!我只是常客,因為熟了偶而會幫幫送餐,妳給我的感覺也很親切喔!謝謝!我會多休息的。對了,我叫阿凱,妳呢?」
「我叫小慧喔!很高興認識你,阿凱。」
「我也很開心認識妳喔!」
後來,阿凱跟我交換了聯絡方式。
隔天我跟他約好,一樣的時間在圖書館外見面,我拿了幸運星瓶子給他,感覺他非常開心呢!
我們聊了很多,他說因為開刀很久沒有出去走走了,週末願意陪他去看海嗎?我當然是點頭說好。
週末,黃昏的海邊。
我看著夕陽說:「好像大大的蛋黃喔!」
阿凱笑道:「對阿!像是早餐煎蛋的大大蛋黃。」
我笑著:「你說,你是每天為了看到我,所以才那麼早去吃早餐啊!」
阿凱看著我回道:「對阿!不然我八點上課,那麼早起幹嘛。」
我非常感動眼睛水汪汪的看著阿凱:「那等待的感覺是怎樣的呢?」
阿凱摸了摸下巴沉思道:「就覺得每天最期待的一刻,就是為了可以看到妳那短短幾分鐘,而我每天似乎只有那幾分鐘才活著,就好像是為了妳而存在。」
我緊緊抱住阿凱:「從此以後,你不必等待了,我就在這喔!」
後來,我們牽著手走在海邊,阿凱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然後從口袋拿出兩顆星星。
阿凱笑著對我說:「小慧,妳在星星裡面寫字了。」
我紅著臉點點頭。
阿凱也紅了臉說:「好多我想你,那是什麼情況下寫的呢?」
我回答:「其實我也是為了能與你相遇,每一天都去巷口的早餐店,誰知道你就突然不見了,就這樣在滿滿的思念下,我開始摺星星跟在裡面寫字,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在裡面寫字?」
阿凱搔了搔頭:「其實我也不知道,就很好奇,沒想到裡面真的有寫字。」
我看著他說:「好棒喔!你心思好細膩喔!」
阿凱深情的看著我然後把剛剛拿出的兩顆星星給我,要我打開,
第一顆裡面寫著「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笑說:「這是詩經關雎。」
阿凱摸了摸我的頭髮說道:「對啊!回應妳在星星裡面寫的『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我接著又打開了第二顆星星,裡面寫著「我愛妳。」
我羞的臉上宛如染上夕陽的紅霞吧!
阿凱輕輕說:「這是回應妳寫的我想你。」
之後,我們就這樣漫步在海邊,沒有言語,因為我們的心已經傳達到彼此。
從此,我吃早餐再也不是一個人了,也不必等待了,因為美好的事物,就捧在我手心中,還有懷抱中。
(完)

我自己拍攝的漁人碼頭的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