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集:以恩|我走了,你會想起我嗎?
以恩站在月台邊白線後,一列北上的列車緩緩進站,,風撩起她耳邊的髮絲。
手中的手機螢幕還亮著,語音訊息停留在「已錄製,尚未傳送」。
「我不想再只是空氣鳳梨了。」
耳機裡重複播放的,是她剛剛錄好的聲音,語調平靜,卻藏著柔柔的決心——
這幾年來,她每天早上傳訊息給他:「早安,今天加油。」
每週約一次面,在他加班時送上便當,什麼也不多說,只靜靜坐著陪他吃完。
她記得他愛喝無糖綠茶,不吃香菜,怕熱卻從不開冷氣,
桌上永遠放著那盆她挑給他的空氣鳳梨。
她眼神望向車窗倒映的自己,嘴角微微揚起,
像在練習一種「不需要誰懂得」的微笑。
他只是習慣有她在,像空氣一樣理所當然。
而她,也習慣了當那株不需土壤、不需陽光,
只求偶爾灑點水就能繼續存活的空氣鳳梨。
可是他從來沒說過喜歡。也從沒問過她累不累、快不快樂。
「這段關係,是我一個人的溫柔啊。」她低聲說。
直到某天,她發現自己連「澆水」的力氣都沒有了。
那一刻,沒有人送行。也沒有人挽留。
列車鳴笛,一聲短促又決絕。她深吸一口氣,按下「傳送訊息」,然後轉身走進車廂。
第二集:沈謙|少了空氣鳳梨的陪伴
沈謙脫下風衣,將筆電袋隨手放在沙發一角,習慣性地打開訊息視窗。
下班後,他一如往常地走進那間沒什麼佈置的租屋,屋內空氣乾燥得像是沒人呼吸過。
今天,她沒傳來那句「早安,今天加油。」也沒有那張她新種的小多肉植物照片。
他以為她只是忙,或者手機沒電,但當他無意中打開語音訊息時,
那段事先錄好的語音像針一樣穿透耳膜。
「我不想再只是空氣鳳梨了。」
她的語氣還是那樣溫柔,不帶任何怨恨,但越是平靜,他心裡越洶湧。
當時他只是覺得這種植物不麻煩,適合他。
他記得那是三年前跟她買的一個盆栽是一株不需要土壤、只要空氣就能活的植物。
她提醒的說:「其實空氣鳳梨還是需要一點點水的。
只是很少而已,不然,它也會枯掉的。」
他站在客廳,望著空蕩的窗台,有些恍神地想起某次她說過的話。
他只是嗯了一聲,就結束了通話。
他沒回她那句話,當時他正忙著改韌體版本、處理突發的測試錯誤
,腦子塞滿了和客戶報告內容。
就連她曾經存在的氣息,也隨著那盆鳳梨的消失一併淡去。
而現在,他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他突然想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她離開這城市?
他望著手機螢幕,指尖猶豫地停在語音訊息的播放鍵上。
反覆播了三次,他卻不敢回訊。
因為他以為她會一直在,就像那盆不需要照顧的植物一樣,靜靜地待在他的生活裡。
這些,他從來沒問過。
自己可能從來沒有真正「在乎」過她。
第三集:以恩|他總說我很好,但從不說喜歡
三年前的那個下午,陽光從斜斜的窗外灑進來。
以恩正在整理層架上的多肉植物,髮尾被光線染成了柔金色。
她聽見門口的風鈴聲,抬起頭,看見那個第一次踏進來的男人。
「我想找一盆不用太照顧的植物。」他說,聲音有點低。
他穿著淺藍色的襯衫,眉宇間透著疲憊,卻有種不動聲色的專注。
「這盆不錯,不用土壤,只靠空氣就能活。
不過偶爾還是要噴點水,讓它知道有人記得它的存在。」
她不假思索地從架上取下一株空氣鳳梨,輕輕放到櫃台前。
她原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他點點頭,沒多說什麼,付了錢,把那盆植物帶走了。
她回:「偶爾噴點水就好,它很堅強。」
但隔天晚上,他傳來訊息問:「那個鳳梨要怎麼照顧?」
一開始是他問植物的事,她答;後來是她傳些生活的照片,他回一句「好像很不錯」。
從那天起,他們有了一條訊息線。
像植物的氣根一樣,慢慢伸展、纏繞,無聲地建立起連結。
他加班完常會接到她的電話,她從不問他為什麼總是那麼晚,
只輕聲說:「今天還好嗎?」
再後來,變成每天晚上無話不談的訊息。
她總是笑著回答:「嗯,沒關係。」
他常說她「很好相處,不黏人,跟妳在一起很輕鬆。」
他們沒有牽過手,沒有說過喜歡,也沒有定義彼此的關係。
但每一次的「沒關係」,她心裡都吞下一口悄無聲息的失望。
她知道他喝無糖綠茶,怕熱卻不肯開冷氣;
知道他喜歡窗邊那株空氣鳳梨,雖然他從來沒說過。
卻比任何一對情侶都還要熟悉彼此的作息與喜好。
他總是道謝,然後笑說:「妳真的很好。」
她習慣準備他的便當、在他下班時出現在巷口、在節日送上一盆她特別挑的植物。
那樣的句子,像是她心底最不敢問的問題。她怕問了,連「很好」都會消失。
可是她從來沒聽過他說:「我喜歡妳。」
他沉默了一下,回答:「妳人很好啊。我真的很感謝妳。」
有一次,在冬天快結束的晚上,她鼓起勇氣問他:
「你會不會覺得,我對你太好了?」
她只想知道,這份「好」,是不是值得他靠近一點。
他點頭,低頭喝了一口微涼的咖啡,沒再說什麼。
她總告訴自己:「順其自然就好。」但其實,那只是她不敢打破現狀的藉口。
日子就這樣過了三年。他們之間沒有明說的感情,沒有告白,也沒有退場的預告。
直到某天晚上,她獨自一人走回花店,發現店裡角落的那盆空氣鳳梨枯了。
她突然明白,這段關係,其實一直都是她在維繫的。
她是那個默默灌溉的人,而他,只是習慣接受。
也許,是因為她連給植物一點「被在乎」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開始懷疑,如果哪天她消失了,他是否真的會發現?
他說她很好,卻從不說喜歡。她一直在,但他從沒伸手,也從沒讓她更靠近一步。
第四集:沈謙|我們不是戀人
沈謙像是心裡那株空氣鳳梨——乾了,枯了,終於再也撐不下去。
他打開窗簾,只剩一道斜斜的光落在木頭窗框上。
窗邊的空氣鳳梨不見了。
三年前,那是個晴朗的午後,
他走進一家巷子轉角的花店,只是想替辦公室添點綠意。
櫃台後的女生把頭髮綁成鬆鬆的馬尾,淺橄欖色的上衣像是為這間店而生。
店裡沒開冷氣,空氣中有一股陽光曬過植物的香氣。
她笑了笑,從層架上拿下那盆小巧的空氣鳳梨:
「你好,我想找一盆不用太照顧的植物。」他說。
他點點頭,沒特別在意,只是覺得這盆植物很適合他這種「連澆水都會忘」的人。
「這個,不用土,只要空氣就能活。
但還是得偶爾噴點水,不然會枯掉哦。」
從那天起,他們開始有了聯繫。
也許還有一點,是她那時說話的語氣,
像微風吹過水面,沒有波紋,卻讓人記住了那份平靜。
後來變成每天晚上的閒聊、週末一起逛植物市集、
他加班回家的路上她會打電話問:「今天累嗎?」
一開始是她傳訊問他:「今天有幫鳳梨噴水嗎?」
他回:「忘了,下次會記得。」
她說:「沒關係,它還撐得住。」
只知道她總是在那裡,不多話,不打擾,
卻恰好填補他生活裡那一塊柔軟。
他們從沒牽過手,卻幾乎每天講電話。
他不記得自己何時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因為他以為,他們就是朋友。
他從沒問她:「你在意我嗎?」也沒說過:「我在乎你。」
她總說:「順其自然就好啊。」
只是很常聯絡的朋友。
只是偶爾也會送彼此小禮物的朋友。
只是會在深夜中陪伴彼此的朋友。
他甚至覺得自己很幸運,遇到一個「不會黏人」的女生。
沒有壓力,沒有要求,還能分享生活。
他就真的不急。他有太多專案要忙,太多問題要處理。
只是,他從來沒想過,她會突然不見。
第五集:以恩|我一直在,直到不想再等
以恩看著那盆空氣鳳梨,心中浮現的,卻不是可惜,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釋然。
窗台那盆空氣鳳梨,終於枯了。
就像她已經不記得,沈謙上一次主動傳訊息,是哪一天。
一旁是收好的便當盒,那是她前幾天還送去他加班的公司樓下,
沒見到人,只好放在警衛室。
她收拾著桌面,把幾張發黃的照片放進藤編袋底層,
但這張字條,或許他根本沒看到。
就像這些年她無聲的關心、柔軟的等待,全都輕得像空氣,在他生活裡沒留下重量。
裡頭的食物早已冷了,她卻還是留了張便條:「記得吃,別又錯過飯點。」
只是,越懂得體諒,她就越被忽略。
她不是沒想過離開,只是一直告訴自己:「他忙,他不會說話,但他會懂。」
那個答案,讓她開始心寒。
她曾經認真問過自己:如果有一天她不見了,他會發現嗎?
她忍著喉嚨痛仍傳訊說「好」,卻沒收到一句關心。
她記得那年冬天,她感冒躺在床上,
他傳來的訊息只有一句:「今天幫我訂個便當,雞肉飯可以嗎?」
她懂他的冷靜、懂他的沉默,懂他不擅表達的方式。
她記得某次情人節,她發了一句訊息:「今天人多,花店好忙。」
他只回:「辛苦了。」
從未問過:「那你,今天過得好嗎?」
那天深夜,她站在窗邊,看著枯黃的空氣鳳梨,像是看著某段感情的化石。
風輕輕吹進來,她輕聲說:「我一直在,直到不想再等。」
她不是不甘願付出,而是終於明白,自己是值得被回應的情感,不是無止盡的單向灌溉。
走出門的那刻,她回頭看了眼那個安靜的房間。
曾經她無數次為了這間屋子亮過燈、煮過飯、留下聲音與氣味。
如今,她只想為自己點一盞燈,開始一段屬於自己的溫柔生活。
她打開行李箱,把幾件衣服、幾本書、還有她最喜歡的筆記本放進去。
最後,她把那盆枯掉的空氣鳳梨也帶上了。
不是因為捨不得,而是她想記住:連最堅強的植物,也會乾枯。
她沒打開。只是笑了笑,把手機收好。
一切太理所當然了,他甚至以為,她會像那盆空氣鳳梨一樣,不需要什麼,只要在就好。
第六集:沈謙|我沒發現它什麼時候枯了
那天晚上之後,他破天荒地準時下了班沒有加班,走進超市買了一包蘿蔔、一把青蔥和一罐沙拉醬。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這份情感不是「不需要」,而是「不敢要」。
他學著洗菜、燒水、煮湯。
想試試看,把生活裡那些他以為「沒必要在意」的小事,重新撿起來。
他又去花店找了一盆新的空氣鳳梨。
桌上多了香味,手上有了煙燻的紅痕,心裡卻像開窗的房間。
那天,他重新整理手機裡的訊息。
滑過她曾經發來的貼圖、照片、語音,最後停在那一段熟悉的聲音上:
「我不想再只是空氣鳳梨了。」
他終於明白這句話,他重播了十次。
第七集:沈謙、以恩 | 咖啡館裡的那盆即將開花的空氣鳳梨
淡水的午後下了一場雨。
不是傾盆,而是濕潤街道的那種細細緩雨。
沈謙走在石板路上,手插口袋,風衣被雨絲點濕。
巷弄盡頭,一間日式老屋的咖啡廳窗邊,擺著一盆空氣鳳梨。
他停下了腳步,不是因為那盆植物,而是因為窗邊,那道熟悉的剪影,是她
以恩正正低頭看書,桌邊擺著一杯熱拿鐵,還冒著細白的霧氣。
他推開木門,風鈴輕響。她抬頭,目光輕輕撞上他的。沒有驚訝,只有靜默。
像他們曾無數次的對話,一開場就是沉默的共識。
「可以坐嗎?」他問。
她點頭,輕輕地,把原本放在對面椅子上的書挪開。
兩人對坐,一如往昔。彷彿這三個月的消失,從未發生。
「這裡的咖啡好喝嗎?」他問。
「還不錯,豆子有點花香。」她回。
語氣一樣輕,如風吹過他記憶裡那株鳳梨的葉片。
他點了同樣的拿鐵。等咖啡來時,他終於開口:
「我發現它枯了。」
她眼神微動,「什麼?」
「那盆空氣鳳梨。一直掛在辦公室窗邊的那一盆。」他眼神沒有移開,
「我從來沒注意過,它是什麼時候變黃,什麼時候乾掉的。
我一直以為,它不需要什麼。就像我以為你也不需要。」
她沒有接話,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杯沿,指腹緩慢地繞著圓弧滑動。
「你說過它需要一點水,我聽見了,卻沒有真的放在心上。」他說。
這次,她抬起頭:「我不是生氣。真的不是。」
「我知道。」他喉結滾動,「你從來沒有生氣過。」
「只是有一天,我也想試試看,如果我不在了,你會不會發現。」她的聲音平穩,
但語尾卻帶著一點濕潤,「你最後還是發現了,只是發現得有些晚。」
他低聲說:「我想,現在還不算太晚。」
她笑了,很輕,像過去那些夜晚對著電話笑時的聲音。
「沈謙,你不是壞人。你只是太習慣有人一直在身邊,卻從來沒學會,該怎麼回應。」
外頭的雨停了,陽光從木窗隙縫間灑下,落在她的髮絲與桌上的鳳梨植物上。
那株植物仍是青綠,彷彿剛灑過水,柔軟而有光澤。
他望著那盆植物,輕聲問:「那你呢?你還會留在這裡嗎?」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輕輕摸著自己的杯子。
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我不想再只是陪在誰身邊,卻一直被忽略。」
沈謙伸出手,將咖啡杯推近她面前,語氣低緩:「那麼,從現在開始,讓我試著學會看見,也學會在乎。」
以恩望著他,沉默許久,終於輕聲說:「你知道嗎?空氣鳳梨在開花之前會變紅,那是它最燦爛的時刻,也是最接近枯萎的時候。」
沈謙點了點頭,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慎重與遲疑之間的柔和。
「那我想看它開花。也想看到你快樂、被好好珍惜的樣子。」
她沒再說話,只是輕輕地把那盆空氣鳳梨推向他,像是最後一次,把她的溫柔放回他手裡,也放回她自己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