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海鷗的影子】
「你可以說說看你看到的『光』是什麼嗎？」派翠西亞坐在桌子前問伊里。旅館的木桌上攤著她的筆記本，一旁點著蠟燭。微開的窗戶外吹來夜風，讓燭火和陰影微微晃動。
「嗯⋯⋯我不是很確定，但是人和動物大概都有光。大部分都沒有很亮，除了翠西的光。啊、還有，光好像會因為心情有變化。」他說著，聽見派翠西亞的碳筆在紙上劃過的聲音，看見她的光因為思考而擾動。
「這樣的話⋯⋯你看到的光大概是『精靈祝福之光』吧？」派翠西亞把筆桿抵在下巴上看著自己寫下的簡單筆記，半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精靈祝福之光？」
「嗯，你知道精靈嗎？」
「⋯⋯好像有聽路過的人說過『精靈之日』？」伊里思考了片刻後問，「是那個『精靈』嗎？」
「嗯，就是那個『精靈』。」派翠西亞點了點頭，身子傾向書桌開始在筆記本上書寫，「每年春天的第一天就是精靈之日，但是每個地方慶祝的方式都不太一樣，因為不同的地區有不同的代表精靈。像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大陸西邊的奧西登斯是土精靈的領域。東邊是火、南邊是木、北邊是水、中央是光，然後東西南北各有一條大河⋯⋯扯遠了。總之，這個世界上有六個元素精靈，他們和創造生命的傳說有關。」派翠西亞中途停下筆，看著自己剛畫的簡略地圖說。
「六個精靈？但是土、火、木、水、光⋯⋯這樣不是只有五個嗎？」伊里問，晃動的燭火讓影子看起來像是困惑的歪著頭，「還有，創造生命的傳說是什麼？」
「第六個精靈是風的精靈，他是天空的精靈，沒有自己的領地。」派翠西亞說，「然後那個傳說的原始記載已經不見了，但是有一首古老的童謠。我唱給你聽吧。」說完後她蓋上筆記本。
「不寫書了嗎？」
「蠟燭燒完了是要多付錢給旅館的。」派翠西亞吹熄了小小的火焰，「而且那還只是筆記，要編成書還差得遠了。」她一邊說一邊爬上床，撐著頭看月光下的黑影。光照很微弱，但是她能找到陰影中自己墨黑的輪廓，伊里就在那裡。她垂下眼，開口歌唱。
無色的大地雷聲陣陣，
寂寞的雷鳴喚來了彩虹，
彩虹的光裡來了六個精靈。
他們在大地上畫起了畫，
沿著他們的母親河為世界上色。
他們在大地上跳起了舞，
沿著他們的母親河創造了生命。
他們在大地上唱起了歌，
沿著他們的母親河許下了祝福。
祝福的光中誕生了人類。
精靈拉著人們的手，
帶著他們走向世界的各個角落。
四處都有了歡聲，
於是大地不再孤寂。
伊里聽著，意識逐漸模糊。朦朧中他看見彩虹分成了六道不同顏色的光，好像跳著舞，又好像是在原野上奔跑。這就是「精靈」嗎？那「精靈祝福之光」大概就是每個生命各自的光吧？這樣想的話，那些舞動的光就變得更美了。但是最美麗的，大概是派翠西亞的聲音吧？對他來說，那彷彿是精靈的祝福之歌，為他帶來了充滿色彩與歡聲的世界。他想著，意識沉入黑暗。
自從他找回意識後他從來沒有睡著過，只有窩藏在那個陰暗的巷角看著偶爾走過的細小光點，聽著細碎的聲音度過沒有時間的日子。他總是害怕睡著後自己會消失，但是今天不一樣。派翠西亞彷彿守護著他，讓他相信自己能在她身旁安眠。於是，他度過了第一個無光的夜晚。
＊
「嗯，所謂精靈祝福之光的確是『生命』的本質，然後會因為個體而有所不同。通常動物會遠比植物的亮，木精靈的領域內除外。但是已經好幾百年沒有人觀測到精靈祝福之光了。」清晨，派翠西亞一邊做外出準備一邊和伊里說著話，「這些東西已經快要失傳了，但是我家的書庫還有留檔，所以我才會知道。」
「那翠西的光為什麼會特別亮？」伊里跟著派翠西亞的動作活動著。
「因為⋯⋯」派翠西亞停下整理工作，拆下鑲著海藍寶石的髮飾，「這個。」她說完後，天藍色的寶石發起了光。
「藍色的光⋯⋯」伊里雖然看不見派翠西亞的動作，但是他看見派翠西亞的藍色光芒變強了。
「很久以前的人類有著強大的祝福，但是一代一代傳下來之後他們和精靈疏遠了，精靈變成像是信仰那類遙遠的概念，所以祝福減弱了很多，變得和普通生命無異。除了少數幾支血脈直到近代都和精靈保持著聯繫，我的家族就是其中一個。不過雖然這樣說，大概幾代前我們家也和精靈失去了聯繫。所以我能做到的事情也只比普通人多一些⋯⋯但我猜這大概就是我能聽見你聲音的原因。」說完，派翠西亞收起髮飾的光，將它別回頭上，揹起剛整理好的皮革郵差包。
「不提昨天的箱子嗎？」伊里沒有聽到行李箱的聲音，有點困惑的問。
「這幾天都要住在這裡，所以背包就夠了。」派翠西亞穿上皮靴，「走吧，今天一邊散步一邊看看城鎮。」
他們出了旅館，石磚鋪成的路上四處都能聽見海鷗的聲音，直到他們進入住宅區，鷗鳥的聲音被密集的房屋擋住。住宅區街道比較窄，幾個嬉鬧的孩子差點把派翠西亞撞在牆上，他們身後追來的一個少女還替他們賠罪了。在沒有其他人的時候，派翠西亞會和伊里聊天、描述他們走過的地方，時不時掏出筆記本用碳筆寫寫畫畫。直到中午前的住宅區都是陰暗的，直到太陽升到中天，大塊砂岩和石磚砌成的房子被塗上金黃色。
「差不多該吃午餐了吧？」派翠西亞抬頭，瞇起眼看著天頂的太陽，「試著找找餐館好了⋯⋯不曉得這裡有什麼好吃的。」
「翠西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嗎？」
「甜食。」派翠西亞回話，「櫻桃、蘋果派、餅乾之類的⋯⋯好想讓你知道味道是什麼啊，但是好難解釋。」說完，她開始了煩惱的低吟。
「沒關係的，只知道食物長什麼樣子也行。」伊里沒有飢餓感、沒有食慾也不用吃東西，但是他因為派翠西亞而對食物產生了好奇。
「看外觀的話我喜歡精緻可愛的點心，有看到的話再跟你說吧，每個師傅做出來的甜點都不太一樣。啊，如果是正餐的話，現在想吃肉⋯⋯」派翠西亞說著，停下腳步，「前面有人，我去問一下附近哪裡能找到食物好了。」說完後，她再次邁開腳步。
他們走進一個由幾棟房子圍起的小廣場，正中央有一口井。廣場地上的石磚縫中零星的長著雜草，井口的石磚上爬著暗綠色的青苔。方才的那幾個孩子在廣場上互相追逐著，少女站在井邊看著他們。派翠西亞進入廣場時她抬起頭，似乎是聽見了她的腳步聲。兩人對上了眼，派翠西亞點頭致意後向她走去。一旁的孩子停下他們的遊戲，走到少女身邊。
「是剛才的大姊姊。」其中一個孩子扯了扯少女的黑色短斗篷，看著派翠西亞說。
「對，是剛才你們撞到的大姊姊。」少女低頭看著那個孩子，摸了摸他的頭，「那麼彼得，作為好孩子，你和你的朋友們該做什麼呢？」
「說對不起。」彼得回答，然後和他身後的兩個孩子一起轉向派翠西亞，「對不起，剛才跑太快撞到妳了。」他們懂事的低下頭道歉，派翠西亞看著他們微笑。
「沒關係的。」派翠西亞溫柔的說，然後轉向那名少女，「冒昧請教一下，請問這附近有餐館嗎？我想找個地方吃午餐，但是才剛來這邊沒多久所以不太清楚這裡的環境。」
「餐館可能有點遠，但是市集就在附近，我可以帶妳一起去，反正我也要吃午餐了。」少女說著，抬起手指向東南邊的一個巷口，「那邊有個市集，各種食物都有⋯⋯啊，烤串燒的大叔今天應該有來。吃過飯之後也可以四處看看，有一些賣飾品或衣服的攤位。」派翠西亞聽著她的介紹點頭，伊里發現她的光在聽到「串燒」時閃了一下，看來那是她想吃的東西。
「如果可以的話就麻煩妳了。」派翠西亞行了一個簡單的禮，少女也回禮。派翠西亞發現她雖然穿著粗糙的衣服，行禮的動作卻意外標準。
「感謝妳不嫌棄，」她抬起頭來笑了，然後轉向彼得一行人，「你們也該回家吃午餐了。」說完，她們目送幾個孩子離開，然後走上通往市集的路。
「這一區很少有外人來呢，」少女語帶新奇的說，「妳是來旅行的嗎？怎麼會走到這邊？啊，剛剛忘了說，我的名字是卡莉迪。」她走在派翠西亞身旁，開朗的笑著向她搭話。
「很高興認識妳，卡莉迪。」派翠西亞回應，「我是派翠西亞，你可以叫我翠西。我因為想寫書而踏上旅途，前幾天來到這邊。我今天只是在散步，想要隨便走走來認識一下城市的各個角落，走著走著就走到這裡了。」兩人聊著天漫步，派翠西亞看了看身旁的少女：她看起來約莫十五歲，紮成馬尾的頭髮和閃著光的眼睛都是黑色的，眼尾微微上吊，看起來很有精神。嬌小的身軀上披著長及大腿的黑色斗篷，底下穿著亞麻襯衫和短褲，還穿著一雙皮短靴。要不是她清秀的臉，乍看下大概會把她當成男孩子吧？派翠西亞一邊想一邊看著沿途的街景，沒有注意到身旁和自己閒聊的卡莉迪正用銳利的眼神打量著她和她的影子。
「好了，我們到了。」卡莉迪在街道變得寬闊的地方繞到派翠西亞面前，張開手臂比向自己身後的市集，「歡迎來到北奧西登斯的希維里區最大的市場。」
派翠西亞看向卡莉迪後方。街道的盡頭是一座大廣場，攤販在廣場上整齊的排列著，有些攤販的推車上還撐著寬闊的陽傘。大概是因為午餐時間到了，廣場上聚集了難以想像的龐大人潮。四周瀰漫著食物的香氣，牛肉、羊肉與各種香料的味道混雜著砂糖醃製的水果氣味，不可思議的組合讓派翠西亞不禁開始東張西望，試著尋找那些味道的來源。卡莉迪看著派翠西亞笑了笑，拉起她的手往攤販群走去。伊里看見廣場上四處都有小小的、淡紫色和白色的光點在移動，伴隨著嘈雜的腳步聲、人聲和叫賣聲。派翠西亞的光浮動著，她大概也是第一次來「市集」吧？伊里猜測，和派翠西亞一起跟著卡莉迪在人群間穿梭。他沒有到過人這麼多的地方，雖然被踩到不會痛，但是會有種被摸到的感覺。他不太喜歡那種感覺，於是盡可能的閃避，最後選擇縮在派翠西亞裙擺的陰影中，一個不會被踩到的位置。他鬆了一口氣後繼續跟上，沒有注意到卡莉迪時不時投來的視線。
「我記得應該在這附近⋯⋯啊，找到了！」卡莉迪走著的時候時不時會踮起腳尖抬頭看，偶爾會跳起來試著看得更遠。最後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目標，拉著派翠西亞的手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不習慣在人群中移動的派翠西亞艱難的跟著她前進，好幾次差點摔倒，所幸她還是成功的跟上了。
「湯姆大叔！」卡莉迪跳起來揮舞著手臂大喊。她揮手的方向是一個烤肉攤，推車上插著好幾支和派翠西亞的手臂一樣長的串燒。一旁的爐子上還烤著滋滋作響的，已經撒了香料的肉串，看得派翠西亞眼神發光。
「哦，是卡莉迪啊！今天帶新朋友來嗎？」被叫做湯姆的男人抬起頭，向卡莉迪笑了，揮了揮曬得黝黑的手臂，「今天想吃什麼？可以給妳打折喔！」
「謝啦！你現在在烤什麼啊？」兩名少女停在推車前，卡莉迪指著爐子問道。她大概察覺了派翠西亞對爐火上串燒的濃厚興趣吧？伊里想。
「羊肉和牛肉，香料有迷迭香、奧勒岡和黑胡椒⋯⋯都是剛從利迪恩送來的。你要是想要的話，我還能加點其他你喜歡的東西，起司也可以喔！」湯姆一邊給烤串翻面一邊說，在提到起司時伸手比了比推車下的一個箱子，對著卡莉迪眨了一下右眼。雖然他全身肌肉又留著落腮鬍，但是這動作卻讓他看起來親切了不少。
「那我就不客氣了，」卡莉迪笑了笑，「來兩串牛肉好了，就爐子上的這兩串，加起司。我和翠西一人一串。」卡莉迪說著，從斗篷裡掏出幾枚銅板遞給湯姆，他接過銅板後放進圍裙的口袋，然後從推車裡撈出一把起司撒在牛肉串上。起司冒著泡溶化，給串燒增添了一些奶香味。片刻後兩支串燒就到了兩個女孩手上，他們向湯姆道謝後離開，派翠西亞露出幸福又滿足的表情吃著自己期待著的肉。吃完後他們逛起了市集，沿路上卡莉迪不斷地和經過的人打招呼，派翠西亞有些驚奇的看著。兩人最後停在一個飾品攤販前，卡莉迪和攤主簡單的寒暄後便哼著愉快的歌，開始翻揀檯子上的水晶和金飾等小物。
「這裡的人妳都認識嗎？」派翠西亞看著卡莉迪問，驚訝於她的社交能力。
「嗯，都認識。」卡莉迪說著，拿起兩塊紫水晶對著陽光看，「我常常在這邊逛來逛去，所以大家的臉我都能認出來。」
「看來你很喜歡這裡和這裡的人呢。」派翠西亞說。除了這點之外，另一件讓她意外的事情是卡莉迪的財力：明明看起來不是特別有錢，但是一路上他們已經買了不少東西：除了卡莉迪執意要請客的串燒之外，還有蜜餞、麵包、奇怪的硬幣（價格高得可疑）、皮飾和小鈕扣，還有更多不知名的小東西。基本上只要是她覺得有趣的東西就一定會掏錢買下來藏進斗篷裡。
「嗯，畢竟我和這裡的人相處很久了⋯⋯真的很久。」穿透紫水晶的陽光讓卡莉迪的眼睛看起來像是變成了紫色，閃著迷濛的光。最後她似乎無法決定，單手握著那兩塊水晶，另一隻手繼續翻揀飾品。
「妳很喜歡這種小東西嗎？」派翠西亞問，自己也伸手拿起一個墜飾：紫色與透明的兩個小水晶柱用銀鏈掛著，似乎也可以當髮飾用。
「卡莉迪她最喜歡收集小東西了，尤其是漂亮的石頭和金屬製品，她已經是我的老主顧了。」年輕的攤主笑著說。
「啊哈哈⋯⋯確實是這樣，」卡莉迪笑著回應，然後湊到派翠西亞旁邊和她一起看飾品，「品味不錯嘛，妳喜歡這個嗎？奧西登斯的紫水晶品質很好的喔。」她說著，伸手撥了撥吊墜的水晶柱。
「這樣啊，那我⋯⋯」
「琳姊，這兩塊還有這個墜飾總共多少？」不等派翠西亞拿出錢包，卡莉迪就搶先付了帳。
「妳都已經請我吃串燒了，這怎麼好意思？」派翠西亞連忙推辭，想要把錢還給卡莉迪。但是卡莉迪搖了搖頭，拿起派翠西亞手上的墜飾別在她原本的髮飾下，看起來像是給髮飾升級了一樣：鑲著海藍寶石的銀色翅膀下垂著短短的兩條細銀絲，和底下掛著的水晶一起在太陽下反射光輝。
「是我自己想要送妳的，而且⋯⋯」卡莉迪說著，指尖輕輕撫過派翠西亞的髮飾，稍微瞇起眼睛端詳翅膀造型的髮飾上細膩的羽毛紋理，「這樣子別在一起，很美。」她的眼神變得有幾分朦朧。伊里注意到卡莉迪小小的光點突然搖晃了一下，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情緒。好像有點開心，但又不是很多，有更多的，不知道什麼混在裡面。
派翠西亞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看卡莉迪不打算接受推辭便放棄了，後來買了甜麵包作為回禮。卡莉迪開心的笑著收下了。兩人一起在市集裡度過了愉快的午後，直到傍晚。雖然派翠西亞擔心伊里會覺得無聊，但是伊里並不這麼覺得：聽著派翠西亞雀躍的和卡莉迪聊天也讓他覺得開心。他專心的聽著，努力的記下那些他沒聽過的詞彙，打算晚上回旅館向派翠西亞請教。傍晚時派翠西亞和卡莉迪買了鹹派，一起走到看得到海的地方坐下，以夕陽作調味享用晚餐。
「我差不多該回家了，今天和妳一起玩得很開心！」吃完鹹派後卡莉迪起身，順便拉了派翠西亞一把，「如果妳喜歡看風景的話，可以試著沿著海岸往南邊走。那裡有個不錯的海灘，可以看得很遠喔。」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她的笑臉被金橘色的光照亮。
「謝謝妳的推薦，我會找時間去看看的。」派翠西亞向卡莉迪行禮，「我今天也玩得很開心，謝謝妳今天帶我玩。」
「我們搞不好還會見面，只要妳還在這座城市裡。我會期待和妳再見的。」卡莉迪回禮後說道，轉身走進住宅區的巷弄。派翠西亞則是踏上回到旅館的路。
回到旅館，派翠西亞換下外出服，掏出筆記本開始整理一天的見聞。一邊寫著一邊和伊里聊天，分享她今天的體驗和回答伊里記下的詞彙。
「對了，翠西，」伊里突然打斷對話，「卡莉迪在給妳戴髮飾時，她的光⋯⋯有一種奇妙的情感在裡面。我說不太清楚，但是好像有點開心，又有一些其他我不認識的情感⋯⋯和妳原本的髮飾有關嗎？妳早上說和家族有關，是什麼意思？」
「卡莉迪的情感？我可不會讀心術，這我也答不出來。要是你之後在我身上察覺了類似的情感就和我說，我再試著解釋看看。然後髮飾啊⋯⋯」派翠西亞停下筆，摸了摸放在一旁的髮飾，「這是我們家曾經和風精靈交好的證明，據說這上面的海藍寶石和銀是風精靈向土精靈取來的。為了慶祝孤獨的風精靈第一次交到人類朋友，土精靈還和他一起做了這個髮飾，做成代表風精靈的樣子。」
「是什麼樣子的？」
「天藍色是他的代表色，然後銀的部分是翅膀的形狀。據說風精靈會變成蒼鷺的樣子四處飛，我老家的書庫就叫做『蒼鷺的書庫』。他以前會來和我的曾曾祖母分享他收集來的知識，但是我的曾曾祖母過世得太早了，還來不及將他介紹給自己的孩子就離開了人世。」派翠西亞語帶惋惜。
「翠西現在的心情，和卡莉迪那時的心情有點像，」伊里看著派翠西亞晃動的光說，「但是又不太一樣。大概還有其他的吧？」
「惋惜和懷念⋯⋯嗎？」派翠西亞喃喃自語，卡莉迪為了什麼感到惋惜，為了什麼感到懷念？其他的情緒又是什麼？她感覺自己的新朋友充滿了謎團。要是再見面的話就和她多聊聊吧，但是該怎麼提起呢？她煩惱著，吹熄蠟燭躺到床上。
「話說回來，伊里，」派翠西亞看著天花板向伊里搭話，「你都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嗎？」
「我⋯⋯」伊里雖然出了聲，但不知道該怎麼好好回答，思考了片刻後才繼續，「才剛開始認識這個世界，所有東西都好陌生⋯⋯光是要學會這些東西我就已經用盡全力了。所以⋯⋯」
「所以你還沒想過嗎？」
「嗯⋯⋯」伊里應聲，派翠西亞隱約感覺他好像縮小了一點，變回他們初遇時的那個膽怯陰影。她想試著讓他放鬆一點。
「沒有也沒關係。有句俗諺是『地上爬的孩子不會照鏡子』，想自己的存在什麼的對地上爬的你來說還太早了⋯⋯沒有啦，開玩笑的。」派翠西亞笑了笑，側躺著看向地上最黑的那塊陰影，「要是你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我一定會盡可能的幫助你的。」她沉穩的語調令伊里感到安心，像是被她溫柔的光擁抱。不久後，兩人都進入了夢鄉。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