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脫軌(33)
「法門!法門?」父親氣笑了,扶著牆站起身來,「你們都瞎了!我們信的是真君跟靈妃老師,不是信傳道老師!」
少年W有種莫名的感動,內心有種悸動。這麼久的苦難,終於要度過了嗎?
「這是靈妃老師同意的修行法門。」大師兄依舊露出悲天憫人的模樣,裸體、扭打過、散亂的稀少頭髮不影響他的威嚴。「你太無知了。」
「爸.....」少年W很想哭。
「那我們家現在就搬走!」父親叫道。說著,他就用力扯著少年W。
但少年W被扯,小陳師兄便反應了過來,他擋住父親,著急地說:「不能走!這樣W的修行會功饋一匱。」
父親被隨後來到的其他師兄姐推開了。
——水鷗《脫軌》
二十三章、藥(三)
母親用拖鞋踩著她自己掉在地上的藥。光踩著還不夠,母親左右轉動,試圖碾碎那些醫院開的癌症用藥。
「......媽,妳在做什麼?」倪莉的聲音顫抖。
她拒絕相信、拒絕接受,但母親瘋了,不吃藥是一回事,不肯吃藥到在倪莉面前毀了這些藥又是另一回事。
母親雙眼通紅,情緒似乎也非常激動,「我跟妳說了,我要按照師姐的方式療養身體,我不要吃藥!」
不要吃藥......
現在是就算想吃,也一時半會吃不了藥了。真的需要,一來是短期內取藥,健保未必能給付。另一方面,是如今深信氣功治病的母親會願意回診嗎?
萱萱本來似乎想過來解決倪莉跟母親間的紛爭,但這注定是無解的,所以她怯生生看著自己的奶奶踩碎藥後氣沖沖地進房睡了。在倪莉流著眼淚清理那些藥的殘渣時,萱萱懂事地提議要幫倪莉清理房間。本來因為玩扮家家酒亂丟的玩偶,被萱萱重新擺得整整齊齊。
這一晚,倪莉上床睡覺時,萱萱滾進她懷裡要人抱。而萱萱輕輕抽噎著,問著自己奶奶怎麼了。倪莉不知道怎麼說,只說了長輩間有觀念上的衝突,但萱萱肯定還是家裡最被大家寵愛著的女孩。
萱萱哭了很久,很像回到幼兒時期哭不停的小嬰兒狀態。在安慰女兒的倪莉,在女兒睡著後自己又忍不住再哭了一次。倪莉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停止哭泣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著的。她只知道,自己再次醒來,是因為聽到了房外的動靜。
母親似乎醒來了。
倪莉聽見母親走到客廳的聲音,又聽見母親開啟廁所門的聲音。
要起來嗎?之前早起,倪莉是想要勸母親吃藥,現在藥都沒了啊......但現在藥都沒了啊?
昨晚哭過之後,比起傷心,今早倪莉更加生氣。她想問——憑什麼?
當醫生的劉師兄,憑什麼沒有醫德?憑什麼勸別人不吃藥?憑什麼這樣騙別人錢?但倪莉沒有劉師兄的聯繫方式,再怎麼生氣也無法跟對方怒吼。
她能做什麼?她不知道。
倪莉走出了房門,她看到母親的手機一樣放在插座旁的塑膠矮凳上。那個塑膠凳上沒放其他東西,是為了充電而功能性放的,也因為母親自己在家裡的主要活動範圍是客廳。
倪莉走去廚房,開了餐桌上方小燈,讓光源照亮了漆黑。關於充電這種事,母親向來很謹慎,都是人醒了才充電,睡覺時若沒開冷氣的時候,母親連電扇都不願開。怎麼在吃藥這件事上,母親就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常識?唉!可惡的劉師兄!可惡的道場!
「嗡。」
母親的手機震動了。似乎是訊息,倪莉看了看,看到劉師兄在群組中傳了圖片。
倪莉點開母親的手機,反正她知道母親的圖形鎖。而劉師兄傳的僅是單純的早安圖。
只是倪莉心中竄升起猛烈的怒火,憑什麼劉師兄還可以那麼坦然?
而她往前滑,群組裡的歷史訊息,竟沒有任何一則提及癌症治療的訊息。感覺貼著氣功、進階班、佈道會資訊,並交織著早安圖,但的確,沒有任何證據。
倪莉只能強迫自己冷靜。深呼吸了幾次,用母親的帳號邀請倪莉自己成為群組成員。隨後,她在母親出來廁所前,才堪堪把母親的手機放回去。
不過母親出來時,正好看見倪莉在矮凳旁,她皺起了眉頭,「妳做什麼?妳在偷看我的手機嗎?」
倪莉有些心虛,「沒有。我幹嘛看啊?」
母親走過來,拿起自己的手機。
母親大概會發現通訊軟體裡的手腳......
倪莉緊張地補充,「我手機忘了充,所以剛才也想充電。」
「我的手機電量到百分之八十了。行了。妳用吧。」母親說。
倪莉鬆了口氣。為了不讓母親察覺謊言,倪莉隨即把自己的手機拿去插座充電。等母親出門後,倪莉馬上打開手機。她點進群組,點進了劉師兄的頭像。
既然劉師兄是母親會信任的人的話,就必須先請對方說服母親吃藥。
「劉師兄,您好,我是倪莉,也是詹麗美師姐的女兒。最近我媽媽突然拒絕吃她的抗癌藥,昨晚甚至把她的藥通通弄壞了。我有看到合約,上面寫著膠囊只是『輔助用』、並『建議專業醫療諮詢』。我媽媽這樣做應該是誤會了師兄的美意。想麻煩劉師兄幫忙說服我媽媽重新吃藥。
您是醫師,之前曾在佈道會救我媽媽醒來,現在我媽媽很信任您。拜託師兄好好跟我媽媽解釋。再次拜託師兄!感謝師兄!」
這可能也是倪莉最後一次以良好態度跟道場溝通了。
於是倪莉又傳了:「若沒有處理,我可能會考慮法律途徑。」
******
星期三上午十點鐘,經同事轉接,倪莉接到了一通來自警察的電話。她完全摸不著頭緒。
鄭詠瀚不是都只會用簡訊聯繫她嗎?
倪莉接起電話,「喂,請問哪裡找?」
「倪莉小姐嗎?」
她充滿著防備心,「......是。」
通話的另一端是一個女警的聲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總覺得是倪莉自己的錯覺。
通話的另一端是一個女警的聲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總覺得是倪莉自己的錯覺。
「我是值班警員蕭品妤。您的母親詹麗美,在律師陪同下來警局備案,說您對她家暴。目前還沒正式立案,而她的律師的意思是,要您本人『現在』過來釐清案情。若協商不成功,他們會正式報案並申請保護令。」
......怎麼回事?
家暴?她家暴?母親控訴她家暴?
她怎麼可能家暴?萱萱死去的生父當初就差點把倪莉打到流產,這樣曾受到家暴之苦的倪莉,絕對不可能對母親動手啊!
倪莉試圖跟對面的女警解釋,但女警也無法處理,因為母親那個不知身分的律師堅持倪莉到場。
掛斷電話後,倪莉又撥了好幾通電話給母親,但母親的手機一直響一直響,就是不肯接。
倪莉只得跑去主管那兒結結巴巴請了假。
等倪莉抵達東湖第二分局時,值班台的面孔熟悉無比。對方穿著警服,有著深邃五官,是個女警,倪莉認識。對方就是鄭詠瀚的女友。
而鄭詠瀚當警察的女友,看見倪莉後,皺起了眉頭。
比起戶外的熾烈光線,警局內的日光燈略顯黯淡,因此值班台女警的表情格外讓人看得清楚。倪莉認得別人厭惡的表情,忐忑地開口:「我是倪莉。」
「我聽詠瀚說妳以前也被家暴過?」
「對。」倪莉回答,她隨即看到鄭詠瀚的女友挑起眉毛。而倪莉繼續問:「我媽媽的律師在哪?」
女警指向了倪莉的左側方,「跟妳媽媽都坐在那裏。」
倪莉順著手指的方向。她看到母親跟一個穿著西裝的瘦高男子坐在牆邊的塑膠椅上,似乎在密切講著什麼事情。她看到母親,想要呼喊,想要質問。但西裝男子的存在讓倪莉內心凍結。
母親也發現倪莉了。但她沒有跟倪莉打招呼,只是跟男子指了指倪莉的方向。而男子隨即起身,轉過來,並踏了兩步,同時遞出了名片。
他們並非初識,也早就有過多次的正式見面了。
「請多多指教,今天我替詹麗美女士,就目前備案的家暴事件,跟倪小姐您進行協調。」
他噙著笑。是吳浩瑋。
下篇:【驚悚】《日之晷》二十四章、懇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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