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日期:2025-6-11
再現劇團《臺灣妖怪演劇計劃2——落人之家》,9/20-9/28將在臺大遊心劇場演出。導演志偉的「妖怪演劇計劃」有個宇宙,揉合奇幻、歷史、傳統獅藝、當代偶戲,呈現那些被文明遺忘的被當成奇觀的人們。身為再現劇團核心團員、《落人之家》首演版舞台設計的鳥任,與志偉的「孽緣」由來已久,志偉是他國中、高中、大學、碩班學長,畢業後也一起做戲。一起聽聽鳥任分享他所看到的《落人之家》。
國中教表演藝術 其實就是基層勞工啦
蓉:「鳥任」是行走江湖的藝名?
任:就是藝名。嗯,對。
蓉:剛剛講到鳥任你剛下班,竟然是上了五堂課?然後你說全盛時期可以一整天?
任:對,我還辦得到,但我會調配體力。就像是個勞工,就是最底層的老師,然後我是勞工,我是兼課這樣。
蓉:而且教表演藝術好像感覺更累耶,因為它不只是講,講本身就很累了。
任:剛剛我們在閒聊的時候跟奕蓉聊到,我曾經被其他老師說,哎為什麼你上課的時候不拿課本呢?我就說哦對啊,可是就我的認知就是,課本很無聊,它講的都對,它是一個輔助性的,可是我會認為他們會想睡覺,國中生就會覺得無聊,那不如我們來動動身體,玩一些劇場遊戲,玩一些劇場訓練。我後來有訣竅啊,我會跟他們說,我們要幹嘛,我給題目,你們要做。我們不排戲,因為他們辦不到,但我們從劇場遊戲的分組活動來玩。
蓉:你什麼時候開始教表演藝術,教很久了嗎?
任:九年了哦,但一直跑來跑去,不同的學校跑來跑去。
大學主修表演 喜歡木工而開始舞台設計
蓉:我查資料,其實你以前也有演戲,對不對?
任:對⋯⋯大學的時候是主修表演,我師承朱宏章老師。可能上課的時候遇到一些挫折,我就覺得自己很笨,我為什麼要因為別人的感受而否定自己呢?當時要做畢業製作,因為沒有學分,我們全班只有19個人要做。因為那個時候我很喜歡做木工,那大家說,舞臺設計誰要做,大家就看我,我就舉手了,那就我。我做設計的時候就覺得,那個時候我們設計課的主修是大二學舞臺設計,大三學燈光,大四做專題。大二那時候是孟超老師教的,不是老師教得不好,是他沒辦法教,因為兩個小時的課三十個人,後來我去北藝大,這兩個東西不能比,北藝大因為是碩班,我們三個小時四個人上,所以一個人分到時間很多。大四畢製的時候,我覺得舞臺設計到底在幹嘛,然後我對它產生更多的好奇,然後就考去北藝大。
與導演志偉的孽緣 「大家都說好噁心喔」
蓉:那你什麼時候開始加入再現的呢?
任:這是一個人家聽到都會覺得噁心……我們這一齣戲《落人之家》導演叫葉志偉,他是我國中、高中、大學、碩班的學長。我是雲林人,他住北港,我的鄉鎮叫四湖,因為那附近很偏僻,我們都會自稱沿海私立某天主教學校,因為附近有一些鄉鎮是沒高中的,只有我們那邊有。因為是私校,所以會有比較多為了升學而過來念,那有附屬國中,然後我進去,志偉大我兩屆。我是高一的時候因為不會念書,功課很爛,在演戲的時候得到成就。
那時候很愛學周潤發的《賭神》,很愛學周星馳,然後老師就把我丟去,因為我們是天主教學校要彌撒,不然那個陳鳥任你去演個戲好了,然後我去演,很好玩啊,班上沒有人敢演,我贏過那些功課很好的人啊,我比他們還厲害。那時候決定要進入話劇社的時候,志偉來看,他是高三的大學長,不能碰社團,因為要準備考試,我們高一演給他看。他看完就點點頭,我記得是在餐廳,他說嗯,好可以啊,這個可以,就是有一種被肯定。然後那時候上大學,我也因為他考上文化大學戲劇系,就發願說我也要跟他一樣,我要考戲劇系。所以認識我們的朋友們都會說,哦,你們是孽緣耶,好噁心哦。
蓉:對啊,好久耶。所以他要成立再現的時候,你就是理所當然加入了?
任:因為志偉學長他在大學時候一直在做戲,校內的。成立的時候我知道他們成立,但是我是好像隔了一年,他們才把我拉進去,因為我知道劇團成立,然後跟另外一個學長弄了一個空間,我們就一起窩在一個地下室裡面。
蓉:你那時候去的任務是什麼?
任:那時候去的任務,我們這個是很微妙,雖然說是劇團團員,可是其實大家是,以現在的劇場來看,好像很偏那個小劇場。大家去,然後我們做一件事情,然後我們覺得好玩,這比較重要,儘管大家沒有薪資。還有一個重點是當時我們去劇團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是,我們要去值班,因為我們那邊是一個空間,我們有開放給人家租借,那時候就是大家會去填班表。然後我們會有一個計劃是一年要做一齣大戲,跟做一個實驗性的,那因為是在地下室,我們就在地下室裡面亂搞,亂搞那些都很有趣。
像有一次我們做了一個叫《地獄樂園》,每個人選一個題材,對你而言地獄是什麼,那我當時選了一個櫥櫃,大概它的大小就跟這個錄音室大小一樣,大概三塊地磚,我就躲在裡面,然後是個玻璃門,玻璃櫥窗。我的地獄是,地上有很多巧克力球,然後我放了一只假兔子,我在吃巧克力球,然後地上的那些感覺就像是兔子的大便。然後有觀眾進來,我就把巧克力球掉下去,然後我覺得很崩潰,因為這對我而言是地獄,然後我會拿這些巧克力球去給觀眾吃。
蓉:所以你進去其實有一起做戲,也是有表演。
任:有,或者是我們必須去支援任何事情。
蓉:就是小劇場,什麼都做。
任:對,前臺啊,然後賣票啊,或者是宣傳都要。
蓉:《落人之家》是你在再現的第一個舞臺設計的作品嗎?
任:也不是。
蓉:但是算比較大的,對不對?
任:算是我們走進大劇場的第幾個啊,好像第三個。
「妖怪演劇計劃」的開端
蓉:那這個「妖怪演劇計劃」是怎麼產生的?
任:哦,這個脈絡很長耶。我自己整理了(拿出了幾張紙),不知道奕蓉會不會覺得我們連本土,臺語歌我認為在復興,那本土意識我也覺得在復興,我認為前陣子連妖怪也在復興。像是有一點小爭議的有一個作家叫何敬堯,他出了臺灣妖怪,也有很多人在做臺灣妖怪。那最早的時候,2013年的時候,志偉帶著一群演員,他們在一個獅館,在學舞獅,他們學了快一年半,在學那個舞獅的身體,然後做了一個tryout,沒有售票的tryout。
tryout完之後,下一步是在2018年的時候算是落人的前前身,那時候做了一個叫做《城中之獸》的演出。那為什麼叫《城中之獸》是他認為他要延續那個「獅化」的身體。他覺得在都市裡面可能會有很多大家看不見的妖怪,可是他就在你我身邊。
那個時候的tryout有點崩潰是,在一個排練場,好像是四樓還是五樓,演完我們還要到屋頂去演,然後我們的行政人員只有我跟製作人,我們兩個cover掉一切。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在跟演員發展妖怪這件事情,臺灣有哪些本土妖怪,而不是我們永遠都是在《聊齋》或者是《山海經》。接著那個《城中之獸》算是一個暖身。
然後接著2018年的年底有一個叫做《物怪之里》,我們把它發展得更完整、更大。那個時候是在華山的,應該是在拱廳,在那邊演。2018年演完之後我們有想要繼續做,在2021年的時候參加了一個臺中歌劇院的新藝計畫,那個時候就開始做設計了。志偉跟我說要做一齣新戲,然後我們想要省場租,去投這個計畫。但不幸的是我們第二階段沒過,所以就先暫時留局,一直到2023年的時候我們再把這個東西繼續往下延伸,到《落人之家》。
蓉:而且其實有打造一個妖怪宇宙對不對?我看好像第一部的《物怪之里》它是比較現代、當代,然後《落人之家》是更往前?
任:應該是說,這可能需要講到志偉的從小生長的背景。他住北港,他說他小時候都在廟口邊玩,然後我們這個世代也都是,看到大量的那種日本的動漫。他就是個阿宅,我也是阿宅,我們就喜歡二次元,喜歡動漫,所以他也是被日本的動漫給餵養長大的,像是他也很喜歡看水木茂的《鬼太郎》,我也非常愛。
他當時在到落人的時候啊,落人其實有個前身,原本它的名字不是叫這樣,它叫「見世物之家」,那是一個日本的專有名詞。我先解釋這個名詞,我直接舉例子,我小時候國小,我忘了是遠足還是畢業旅行,應該是遠足,我們去斗六還斗南有一個遊樂場叫天元莊,廢棄了。你可以把它想像就是像文英阿姨最有名的那一齣《熱帶魚》,它不是有蛇女,我小時候去那個天元莊,我會怕。
我玩了一個東西,走進去投十元可以問一個阿姨問題,但那個阿姨,她的頭就露在汽油桶上,然後旁邊有很多花圍住,然後我們小朋友很害怕,我們說你是人嗎?你是人嗎?然後她說我是人啊1240。我後來跟朋友聊這個是因為有一個,不知道奕蓉知不知道江戶川亂步,就是柯南在致敬了一個推理小說家叫江戶川亂步,他是日本最早的異色小說家。
為什麼他們會發展異色是因為當時日本戰敗,他們不能發展軍國主義,於是創作者們、小說家們開始把力氣往另外一個奇幻、奇怪的地方發展,那個見世物之家是類似這樣子的馬戲團,他在一般社會活不下去,我就把他收進來。志偉說他當時好像去大阪某個我忘了是廟會還是什麼,他真的有去看見世物之家,好像有一個叫做蛇女小雪,她舌頭打洞,然後穿著繩子可以這樣一直拉。當時他很震驚,就是這些活不下去的,如果在一般社會上活不下去的人,那他們到底應該怎樣立足於社會上。
然後最早的《物怪之里》,我們鎖定的是臺灣妖怪,那當然我們現在還是持續的用臺灣妖怪去做延伸,但是落人當時在發展的時候,因為遇上疫情,志偉跟演員們在發展的時候,他們視訊,然後在排練,在開會,他給演員規定說,你要找一個物件,然後你要自己想一個妖怪,大家是這樣慢慢,本都還沒有完成,可是我們先把你的妖怪先設定好,然後志偉同時是編劇,他再把這些妖怪寫成一個故事。
蓉:所以是創了自己的妖怪?
任:算算算。
一群不容於世的人 在哪裡活下去?
蓉:那它就很當代對不對?因為我們會想到的這些替代就會很當代。那後來生出了《落人之家》,因為就是妖怪,那你當初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要怎麼想像這個舞臺要如何設計?
任:我當時很頭痛,因為劇本還沒出來,那時候還非常仰賴志偉,他去說明他的情境,這個戲的情境……
蓉:等劇本出來再設計也來不及了,對不對?
任:絕對。因為剛說了一個2021年臺中歌劇院有一個新藝計畫,因為要丟計畫,所以舞臺要先做出來,所以那個時候就已經是一個版本了,因為那個時候也不知道會不會過,我就先天馬行空的,把它想得很誇張。可是到了我們真的要執行了,兩年前的2023的那個演出,我們在水源演,確定要在水源了,我又必須再做變更。因為之前投的那個計畫就是太天馬行空。比較大的困難是我們一直在釐清說,如果一群不容於世的人,可是他們就必須活下去,那個地方會是長怎樣?
我當時甚至還去google了,在日本其實還是有賤民,叫部落民,在大阪的某一區,我甚至谷歌去看那一區的他們的生活的環境,然後找到了一些元素,就一直跟志偉,甚至就是騎摩托車拍街景,這個橋下面有垃圾車,這邊好像是那種,遊民會住的地方,某種夾縫,然後就有一條棉被放在那邊。我當時就一直在想,這些地方要怎樣把它放在舞臺上。
蓉:那等到劇本出來呢,會要再根據那個再做很大的調整嗎?
任:後來的舞臺是兩座非常大的日式台車。我以前在念碩班的時候會有一個壞習慣是,我實在太喜歡日本了,不管好的壞的我都很喜歡。當時我在資料收集的時候,我跟志偉說我很想要有紙門這個元素。因為我想說紙門如果兩排併在一起,然後同時都打開,我覺得那很美。因為裡面有一個叫紅葉的一個像是半人半妖,由狐狸生下來的一個性工作者,那我們就在想說我想要有日式的拉門,我們就用這兩座台車做一個基底來做變化。
《落人之家》 人與妖怪如何共存?
蓉:那是有辦法跟大家簡介一下《落人之家》在說什麼嗎?
任:故事一開始,是一個人在說故事,然後他就說,人類跟妖怪到底怎樣共存。我得說志偉是一個很貪心的創作者,只要是他寫的戲都會很長,製作人都會跟他說,你不能寫那麼多。整個故事架構非常完整,因為會岔出去很多事情,比如說主角叫林類,那只偶很特別,我沒有看過這種偶,但我認為這種偶在當代很常見。那個男主角掉到另外一個異世界當中,就叫「落人之家」,就是叫落人巷。
他掉進去之後發現各式各樣的妖怪,然後有個反派,他好像想要奪取更多的權力,然後他們想要炸毀某個有點像是博覽會那樣子的活動,他們想要讓這些住在底層的人能夠到看得見陽光的地方去生活,因為他們就是一直被壓迫在底層。
蓉:真的很漫畫感耶。
任:我後來聽首演完的很多朋友,他們在聊說三個小時其實很快,我認為是因為故事很完整。因為其實以現在電影來說,大概一個半小時,大家覺得看完是舒服的。
蓉:如果觀眾說三個小時覺得很快,這是非常大的honor。
任:對對,然後我就覺得那就是志偉劇本寫得很好,而且每一段都切得很漂亮,因為他這真的是一個用生命在做創作的人,他會把自己逼到極限。就是死處女座,哈哈。
蓉:因為你是首演版的舞臺設計,再製是不是又有不一樣的更新?
任:會有變更,但可能會以之前的基底來做變化。
蓉:內容上會有什麼改變嗎?
任:應該會再濃縮一點,但演員們應該都是同一批。我跟你講,演員真的很厲害。
蓉:演員很多耶。
任:角色更多。然後一個人至少兩個以上角色,然後都要操偶。
蓉:所以那些妖怪幾乎都是偶。
任:都是偶。
妖怪以各種偶呈現 從演員自身出發
蓉:所以偶也有各種的對不對?我有看到半身,就是人要穿上偶的下半身的那一種。
任:紅葉就是這樣,因為他很高大,很巨大。那時候很好笑,就是紅葉那麼巨大,我的紙門不到三米,那他就露出來了,怎麼辦?我們就不管,就讓他走,因為他走出來真的很震撼,視覺效果很震撼。然後有一個是蠻重要的鐵人28號,就是穿戴在身上,然後演員手腳動他就會動。有一個叫楊瑩瑩的演員,我學妹,她的偶是孿生雙胞胎,我覺得很棒的是,她切換得很好。因為她是一個人要講兩個人的話,「小姐你最近過得怎麼樣?」,「我說你不要這麼生氣啊」,就是她要用一個人去演兩個人。
然後另外一個也讓我覺得很厲害的,是有點像老背少的那種偶,但是他是往前有一個人跪在地上,背上還有一個小的假人,我覺得那個偶也設計得很好,就是某個姿態那個偶就會出現,但脫離那個姿態那個偶就不見了。
蓉:感覺這個設計也花很大功夫耶,因為你們要做出新形態的妖怪出來。
任:我覺得是,好像找了三個偶師。
蓉:所以你要打造出,因為這個就是很新的一個妖怪宇宙,所以你要打造出他們的世界,也花很大心力。
任:導演那時候做了很大的資料收集,當時我們也會去看說,哪個劇團有做跟妖怪有關的東西,然後我們會去想,我覺得比較好玩的事情是這些妖怪都是從演員自己,他們的設計稿都還留著,他們當時做的爛爛的設計稿都還留著,然後他們怎麼開始演進。甚至他們跟偶師說,我想要我的偶可以……
蓉:所以後來都有拿來用。
任:是,他們的偶是一路衍生的,而不是我直接去操縱這個偶,那個偶是……
蓉:他們自己出發的。
任:對對對,所以跟他們就很貼近。
蓉:感覺這個宇宙看起來真的會蠻過癮的。
任:當時的評價真的是很好,我認為也比我們在2018年那時候做的《物怪之里》,該怎麼說,就是戲變得更俐落。
蓉:所以這個妖怪演劇計畫是會一直再持續下去的?
任:我認為會,因為你看就是……像我很愛看鬼故事。我以前超怕,可是自從當兵的時候一天看了三齣鬼片,我就免疫了。你想一下,像是那個紅衣小女孩,然後最近要上的那個玉山小飛俠,就是大家會開始意識,屬於我們自己的那些鬼怪是什麼,什麼是跟我們自己有關。那從2018年的時候就很有名,很受觀眾喜歡的一個妖怪叫滾地魔。志偉說他在日治時期就只是一篇小小的報導,但他就對這個報導很有興趣。
他就說那個滾地魔就是有一個人開車回家的時候,突然間看到旁邊有一個黑色的影子,比他還快,就撞到他的車,他就嚇到,然後就出車禍,然後就也沒有然後了,就這樣。然後當時就說,那個其實是一個妖怪,跑得比車子還快的妖怪。那操偶師跟演員,他們就想,那這個滾地魔會不會有點像野狗的樣子?然後他們就做了一個狗繩,演員全身就是,他用手操縱狗的頭,然後全身包在布裡面,就這樣。因為那個演員很高大,他就這樣操縱的時候,其實那個壓迫感蠻夠的。然後因為偶做得很,你要說他很,這樣講不知道精不精準,就有點像是那個哈利波特裡面的天狼星布萊克,就是看起來凶凶的,可是好像又有點可愛。
蓉:做這些妖怪是不是其實最後還是對應到人,就是現代社會的某些邊緣人。
任:就是。因為當時在做《城中之獸》,就是《物怪之里》前身的那個tryout,我印象很深是有一個叫做,我忘了那個妖怪叫什麼,他叫繭居,那個演員就是一直在蛋裡面,他就是不肯出來,他長大了,他不肯出來。然後還有一個是強迫收納那個,囤積症,我們也有一個妖怪是從囤積症的狀態去出發。那你要說妖怪跟人的關係是什麼,是不是某方面,如果這個人他有點偏執,我們會不會說他是個怪人?當我們說這個人是個別人口中的怪人的時候,那他的形象會不會就有點像是妖怪,只不過是他是人的形象。
蓉:那《落人之家》你自己最有共鳴的部分是什麼?你最喜歡的部分?
任:我最喜歡的部分……因為我在這個製作內,所以我沒辦法很客觀的用觀眾的立場……
蓉:不用啊,你自己的主觀立場。
任:我認為我們,我要偷友團阮劇團的一句話,就是一群人一起完成一件事是,我認為我們做到一件很驚人的事情是,我們的編制超少,可是我們做了一齣三個小時的戲。我們人超少,少到爆炸。
蓉:你是說比一般的團還少的那一種?
任:水源,其實應該已經算中大型劇場了,可是我認為我們的編制好像沒有超過30個,加技術人員哦。
蓉:其實我不知道通常會多少人,會到50嗎?
任:可能會哦。因為我們那天,我印象很深是我們好像首演完還是拆臺前一天,我們去拍照,在舞臺上拍合照。拍一拍,我們把所有人叫過來,我們才發現天啊,我們的人(蓉:那麼小一坨),對。因為以前在地下室的時候,我們自己有經營場地的時候是大家有事沒事就會去那邊,那邊算是一個社交場所,因為剛好就在牯嶺街後面,大家去牯嶺街就會去我們那邊吃個便當,吃個飯。
那因為現在沒有據點了,大家四散,所以當我們有做戲的時候,大家才會再過來說,哎,要做戲好,那我們要幹嘛,我要幹嘛,我可以做什麼。然後印象比較深的是,我覺得我們能夠首演真的是一個奇蹟,在當時來說。
蓉:那這次應該沒有那麼克難了……
任:不允許了,不允許了,不能再這樣了。
志偉的妖怪宇宙 「是拍《冰與火之歌》嗎?」
蓉:最後是不是跟觀眾說說,你覺得他們這次來看可以看到什麼,可以體驗到什麼?
任:會看到演員非常精彩的表演,演員對於操偶這件事情的掌握度,跟每個演員對於表演的切換。然後我認為這個故事非常有趣,我認為不會輸市面上的小說,如果把它轉換成小説。因為故事的架構,在開始之前,志偉畫過一個世界觀給我看,然後這個樹狀圖,哇,天吶,我第一次開設計會議的時候看到那個世界觀,天吶,我們是要拍那個《冰與火之歌》是不是?就是很完整,然後我就說你真的要講這麼多嗎,你可能需要刪哦。
我會認為很棒的事情是,我們花了很多心力,超偶師也花了很多心力去適應那些。然後,當然你要說聲光效果,其實每一齣戲都有,但是我會認為妖怪加上偶,而且這些偶都不是同一個形式的,會是我們這一次的特色。
有一個好玩的是,頭跟尾是一個老先生在說故事,那他說故事的方式是,那個東西叫紙之居,就是一個紙箱,然後他箱子放在腳踏車上說故事。他在說故事的時候,其實後面演員就已經開始上來,然後重現臺灣的歷史,受到天災的侵襲,然後有什麼妖怪。有一個我印象蠻深的畫面是,我認為是導演刻意把它排上去的,就是他們當時在學獅化,學舞獅的時候,他們手必須拿著一個鼓棒,然後他們必須這樣左擺右擺。他們那一群人是用這樣的姿態,演員一開始是從用這樣的姿態從舞臺下走上臺。我認為志偉是在實踐他當時從獅化的那個身體記憶,然後一直把它延續到這個妖怪宇宙裡面。
然後對於戲裡面啊,我最喜歡的、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角色,那個偶是連體嬰,一個小姐跟一個僕人。那個僕人因為,她覺得小姐對她(蓉:楊瑩瑩的角色?)對,瑩瑩的角色,她覺得小姐待她很好,都會給她一樣的鞋子穿,一樣的衣服穿,然後她也覺得我的身體也可以跟小姐共用,於是她就接受了那個,我忘了是手術還是什麼,就把她的身體跟小姐一起共用。因為演員的表演實在太精彩,太荒誕了,我當時在臺下看,我都覺得很好笑,她怎麼有辦法切成這樣,所以我看她的表演,我看得很開心。
我認為那個演員瑩瑩,她處理這個偶跟角色,我就覺得非常棒,超適合她。因為你一定得從,這個偶是你發展的,她才會跟你那麼貼近。所以,對我來說,在戲裡面除了妖怪,然後本土臺灣之外,我認為那些偶跟演員的關係也是非常緊密的,會跟一般的操偶師,看偶戲的感覺會不太一樣。
蓉:而且演員敢一人分飾二角的,他要能力很好,他才敢自己的挑戰。
任:還有肇陽,其實他真的很累,他演完基本上都是虛脫的狀態。
蓉:他要演很多個角色嗎?
任:對,而且他要操蠻多偶的,然後他幾乎就是一直三個小時一直留在臺上,下去又要上來,下去又要上來。
蓉:所以真的就是光看演員的表現,他們如果呈現這個妖怪宇宙,就是應該很精彩的了。
任:絕對絕對絕對值回票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