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日期:2025-7-4
來賓:自然而然劇團 團長 鄒雅荃
今年華山親子表藝節有一個名字很可愛的戲,《大寶小寶轉圈圈》,7月18到20號在華山1914烏梅劇院上演。這是自然而然劇團的新作品,希望透過戲劇,陪伴在照顧過程中曾感到疲憊或迷惘的人們,也讓孩子知道,長輩對自己的愛。希望用環境友善的方式 講出對世界的關懷
蓉:雅荃上次來其實也蠻久之前了。
荃:對啊,應該有超過三年。
蓉:還是跟聽眾朋友說說自然而然劇團主要在做的事情好嗎?
荃:嗯,自然而然劇團是一個成立於2014年的一個劇團。我們其實是在新竹的一個團,一開始在成立的時候就是希望可以以環境友善的方式來做演出。那我們做了很多跟兒童有關的演出,兒童人權那也做了很多客家文史相關的作品。我們也關注生態相關的議題,所以其實我們常常會被大家貼了一些標籤,比方說是環保劇團啊、客家劇團啊,要不就是兒童劇團啊,但其實我們真正的定位是一個當代劇團哈哈。
其實這一次想要做《大寶小寶轉圈圈》這個作品,是因為希望想要把我們生命當中很關心的一些議題,比方說照護議題,或是生命教育,陪伴的議題可以放在我們的戲劇裡面。所以其實自然而然劇團是一個希望用環境友善的方式講出我們對世界關懷的一個當代的劇團。
從引介波蘭文本 擴及兒童人權與客家
蓉:你們劇團很有趣,你是跟藝術總監卡霞,她是來自波蘭,你們一起成立這個劇團。所以一開始其實你們蠻多都是引介波蘭的戲劇跟文學,後來怎麼會慢慢擴到跟兒童人權跟客家甚至也都有關係?這個機緣是怎麼開始的?
荃:哇,這個是說來話長啊。成立的一開始,2014年,藝術總監卡霞,她其實就非常有跟波蘭相關的連結嘛,然後因為其實在我們成團之前,臺灣其實有大概50年的期間沒有引進過任何的波蘭相關的文本了。所以我們那時候就會覺得說,好像是一個很好的時機點去向觀眾介紹現在的波蘭的戲劇,還有現在的劇場跟當代的文學是什麼樣子。
我們2014年到17年都在做波蘭文學現當代文學跟戲劇的推廣,不過後來到了18年開始,我覺得是因為戲劇是我們去回應世界的一種方式,那我跟卡霞,我們都在思考說這個劇團它身為在臺灣的一個劇團,除了在介紹跟波蘭有關的文本之外,我們要怎麼去跟臺灣當代的觀眾去進行對話。還有我們那時候的生命也開始慢慢轉向。
因為我們14年到17年做的這個波蘭的文本都非常的前衛,然後很當代,但隨著卡霞的小孩出生,我的姪子出生,我們開始希望我們可以做小朋友也看得懂的戲,因為我們的生命當中都出現了不一樣的小孩。所以我覺得我們從那種很想要做很前衛、很酷的東西,變成是,希望我們生命中的這些重要的小孩子,不管是女兒或是姪子都可以進劇場來看戲,所以就慢慢開始去關懷我們身邊覺得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們才開始做了跟小孩有關,然後小孩也可以進劇場看戲的作品。
那至於會做跟當代的客家有關,其實也是因為我那時候就跟卡霞講說,欸,我們除了一直介紹波蘭之外啊,那我自己是一個客家人,我們有沒有可能機有機會把這個作品,因為就放在新竹,其實需要跟更多的鄉親去對話,跟我們想要更靠近土地,更關懷我們在生活這一片臺灣的土地上。所以那時候就開始慢慢的回到新竹去尋找素材。那新竹就是剛好是一個客家大縣嘛,所以我們就覺得好像可以從我們所生長的這個家鄉提取更多的創作素材,所以我們才會慢慢一步一步的走向關懷兒童還有關懷客家文史的部分。
蓉:而且你們的base就很特別,你就是在新竹北埔創立耶,已經不是選擇臺北了,這個聽起來就已經很前衛了吧?
荃:對,但其實也是個誤打誤撞啊,畢竟你知道在家鄉就是立案比較方便嘛,就不用借團址了。一方面也在想說,離開臺北之後其實蠻少現當代的劇團,所以那時候也在思考說,在新竹,我覺得我們是一種挑戰,你在想回到新竹有沒有可能用戲劇來存活。所以我覺得它對我們來講也是一個冥冥之中,我覺得老天的安排。
長照成為切身議題 探討陪伴與照顧
蓉:這一次有一個新的作品,名字很可愛,大寶小寶轉圈圈,這個作品是怎麼產生的呢?
荃:對,其實它也有些跟我跟卡霞我們在生命當中的發生的重大事件有關係。四年前我媽媽過世了,那卡霞的父親也很早之前就離開這個世界。我們那時候就在思考說長照的議題開始出現在我們的生命當中,然後陪伴跟照顧這件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時候我就意識到說,像我弟弟他生了三個小孩,非常勇敢,所以他有很多照顧小寶寶的經驗。那在反過來去照顧我媽媽的時候,我覺得我弟弟就非常駕輕就熟,所以我就意識到說,原來照顧小孩子的經驗其實某種程度上在回應到照顧長輩的這個經驗裡頭來說,它是可以相互呼應的。
所以那時候就在思考說,我們有沒有可能有機會透過戲劇的方式,去陪伴那一些可能在照顧過程當中,無論是感覺到疲憊或者是感覺到迷惘的人們,可以怎麼樣去看待這個作品。或者是說我們可以怎麼樣用故事去表現出,我們現在生命當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蓉:然後編劇也就是卡霞自己,對不對?
荃:對,因為她其實在那時候思考她自己的故事,應該說我們在思考這個文本的時候啊,其實就是很希望這個作品是從我們自己的生命經驗出發的。所以那時候就是希望有卡霞做文本的初稿,然後我們再跟演員們一起去做共創這樣子。
《大寶小寶轉圈圈》可愛幽默的小品
蓉:這是什麼樣的故事呢?
荃:這個故事其實在講說,有一個兒子,他現在辭掉了工作,在家裡面做照護媽媽的工作,就應該說全職的照護。那他在這個經驗裡面,因為通常在男性的照顧者相對起來在這社會是比較少一點,而且他照顧的是他的母親,又是一個異性。所以就在這個照顧的過程當中,他有非常多的自我質疑,也有非常多的迷惘跟困惑。然後再加上說媽媽其實略略的有失智的狀況,所以其實在講他在照顧媽媽的過程當中怎麼樣一步一步的,從失去了耐心,他在這個失去耐心的過程,又想到媽媽小時候非常照顧他,所以他一直用他的童年記憶去回想他跟母親的相處過程。然後在這個漫長的陪伴裡頭,他怎麼樣讓自己可以打起精神來,最終陪母親到生命的終結。
其實它是一個相對起來,好像聽起來有點憂傷,可是它其實是一個可愛又幽默的小品,因為在這個過程裡面,他會一直不斷的回想起他自己跟母親小時候的相處經驗。所以我們在舞臺上面有兩只可愛的偶,一只是大寶偶,也就是老媽媽,一只是小寶偶,也就是這個兒子小時候的樣子。所以我們的演員其實同時是操偶師,就會一人分飾兩角,同時是操偶的老媽媽,或者是年輕時候的媽媽,又或者是操偶師的小寶寶,跟長大以後的兒子。我們就希望說可以在這個過程裡面有一種相互對照性
編導卡霞照顧父親的過程 非常開心
蓉:為什麼卡霞會選擇這個孩子是用兒子而不是女兒?
荃:我覺得是她有一個她自己小小的惡趣味。因為我們一直在想說,舞臺上面怎麼可以讓那個寶寶的這個好玩的事情可以呈現出來,所以她就是很想要把……因為她照顧她父親的過程裡面非常快樂。很有趣哦,因為像我照顧我媽媽的過程裡面,我會覺得哇,看著母親要一步一步的可能就走到了生命的終結,其實是充滿著離別跟感傷的。
但反而卡霞在照顧她父親臨終前的過程,其實長達好幾年的時間,但她非常的開心。因為她爸爸是一個非常有幽默感,可以把病痛化為笑話的人。因為她父親是一個很棒的喜劇演員,在波蘭很有名。反而是她的照顧過程跟我的照顧過程大相徑庭,所以我們兩個就是在這個過程裡面覺得,這個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
然後她就常常跟我分享說,她覺得她的爸爸雖然是一個老人家,在照顧過程裡面,可是她常常覺得照顧爸爸的時候他是一個小寶寶的狀態。她爸爸很像一個小baby,然後很可愛,所以她才想要把這個故事轉換成是小兒子跟媽媽的照顧過程。我覺得她有點像是向她父親致敬,就是把照顧老爸爸這個過程轉換成是像小寶寶一樣。
蓉:很有趣耶,很少聽到照顧長輩的過程是快樂開心的耶。
荃:就是因為她的經驗真的太特別,所以我們在做這個戲的時候,我覺得我自己也會蠻常用我自己的經驗去跟她吵架。我就說哪有照顧長輩……怎麼會這麼快樂,你少來。然後反而很有趣的事情是,她就說你們臺灣人才奇怪,照顧寶寶一點都不開心,她照顧寶寶的時候每天都以淚洗面,可是我就說,我照顧我姪子的時候,我好快樂,就是我們常常會有一些很有趣的地方。她就說,我們看那個照顧寶寶的廣告,看起來每個人都很明亮,可是她說,明明當媽媽就是一件蓬頭垢面,然後很辛苦的事情。
挑戰刻板印象 照顧不止一種樣態
所以我覺得我們想要在這個戲裡面去挑戰大家的刻板印象,挑戰大家就是好像我們照顧只有一個單面向的樣態。我們其實想要把照顧的這種多元光譜可以放在這個戲裡面,讓大家覺得說我們照顧裡面不是只有愁苦的陪伴而已,其實還有非常多明亮跟可愛的時刻。或者是我覺得我們其實比較不是說全然的樂觀,而是想要去陪伴有照顧經驗的大家,我們可以了解大家的痛苦,我們可以了解大家在過程裡面的那個疲憊感,但同時我們也希望用這齣戲帶給大家一點點的安慰跟……不要說希望,我覺得有點太強大了,但是我們可以懂你,還是會有那些微小而明亮的時刻,是可以讓我們可以好好呼吸。所以我們其實也期待這齣戲可以成為一種喘息服務,可以感受到稍微有一些新鮮空氣這樣。
蓉:會使用到偶是一開始就有的想法嗎?
荃:對,在這齣戲的一開始我們其實就希望讓大家可以感受到,大寶跟小寶它們某種程度上面有一種相似性。所以我們在舞臺上面這兩只偶也很特別,它們長得有點像,而且身形的大小也差不多。因為卡霞在初始的時候就很希望,觀眾一開始看到這兩只偶,隱隱約約覺得它們兩個有點像,有點分不清楚,到底哪一只是所謂的大寶,哪一只是所謂的小寶。就是希望讓大家重新去意識到,其實好像我們在照顧小寶寶的過程是朝向著成長,比較明亮,然後在照顧長輩的時候,好像是一步一步的在邁向可能生命的終結。可是其實兩者之間不必然的是單向性的去走向光明或是走向黑暗。我們其實希望是讓大家有一種,隱約感受到其實兩者是一個雙向的概念。
採用環形舞台 呼應「轉圈圈」
蓉:工作過程你有沒有觀察到特別的地方?你們是寫共創演員,所以並不是卡霞她已經想好,是兩個演員陳佳豪、吳詩婷一起,就像你剛剛說已經有一個劇本,但是你們一起去發想要怎麼執行出來是嗎?
荃:對,因為卡霞她的文本其實是蠻流動的,而且因為我們在這次在烏梅劇院的舞臺上面,我們是做了一個環形的舞臺,就是讓觀眾可以包圍我們的舞臺。然後真的是在舞臺上面就是有一個環狀的概念,就是呼應轉圈圈這件事。
那像佳豪這位演員,他其實也是一個新手爸爸,他的女兒今年不到兩歲,他也分享了很多他在照顧小朋友的經驗。所以其實我覺得這個共創,更多的是融入了演員自己的生命故事還有生命經驗裡面,去回過頭來去呼應原本卡霞創始的這個文本。然後我覺得也很有趣的是,演員在過程當中有分享說,他們就是因為演了這齣戲,在排練過程裡面意識到,照顧真的是一件非常專業的事情,所以他們現在回到家裡面都會對爸爸媽媽非常的溫柔,非常的好。是一個很可愛的提醒啊。
我們是確實也讓演員在排練過程中去互相扮演,比方說老媽媽,如果你真的要移動一個中風的長者,你要怎麼樣去學習翻身,把她抱起來幫她梳洗等等的。就是希望大家,其實我們也是中年人嘛,所以就一步一步的在預習我們未來有可能會面臨的各種生命課題。所以我覺得它是一個在排練場上不斷進化,不斷的去產生細微的小細節,然後讓這個戲的豐富度可以更高的一個過程。
用戲劇預習未來 以童趣理解世界
蓉:然後它是在華山親子表藝節演出,那就是給親子看的。你們在編創的過程中會特別去考量有小孩來看這件事嗎?
荃:會哦,因為如果要跟小孩去談論比方說,阿公阿媽可能要過世這件事情,相較起來,我覺得小孩會對這個抽象的概念沒有那麼理解,但我們希望可以在過程當中讓孩子們看到爸爸媽媽小時候是怎麼照顧自己的。因為我們在這齣戲裡面會去呈現說,兒子小時候被照顧,然後他慢慢長大以後怎麼去照顧媽媽。其實我覺得因為我們小時候都忘記爸爸媽媽怎麼照顧我們嘛,所以其實是希望向小孩分享一下,我們在成長過程當中,父母親對我們的照顧。然後同時也去意識到說,阿公阿嬤漸漸變老的過程可能會遇到什麼問題,爸爸媽媽可能會遇到什麼樣的狀況。
所以我覺得我們是用這齣戲來讓小朋友預習未來生命當中有可能的情況,希望可以帶來一點點,讓小孩可以體貼爸媽的心情在裡頭。那當然我們就是因為要給小孩看,所以我們才會採用偶的形式,讓小孩用一種更靠近自己的方式,然後更童趣的方式來去理解這整個相對起來,其實對成人來說蠻沉重的議題。
蓉:那雅荃你在這一齣戲的角色是燈光設計,就是你自己的專業。
荃:嗯,對,我就因為很多年沒有做燈光設計了,都在做團長,確實在思考,在整個設計會議的過程裡面,其實投了蠻多的想法進來。比方說我們其實也有在思考要不要用複雜的光影去向孩子們說明,大人在這個照顧過程當中內心的糾結。然後我們這次其實也比較特別的是,因為是環形的舞臺,所以我們用了非常多不同的角度去敘述時間的流逝,用多角度的光源來讓大家知道,其實在照顧過程當中,我們常常可能,照顧者跟被照顧者在家裡面這個小小的場域裡頭,可是其實時間在走,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我們就希望用燈光來去表現四季的感覺,還有晨昏日夜。讓大家知道說,其實照護者在這個小小的場域裡面,其實是經過非常漫長的時間與彼此相處。這是我們希望從燈光可以告訴大家的這個時間感。
然後我們這次也比較特別的是,因為環形舞臺,然後它是一個相對起來比較開放定義的空間,所以我們這一次其實也跟我們的合作夥伴,在新屋的一個故事館合作。他們收集了非常多的塑料跟海廢。我們就請這個社區的媽媽幫我們把她們收集回來的海廢跟塑料,壓製成我們舞臺上面的大面積的舞臺布、地板布,所以我們這次的舞臺其實是非常花花綠綠的,因為有非常多來自海邊的一些廢棄料來做成的布料。就是希望讓孩子們在這個演出當中,可以有很明亮的視覺講這個相對起來比較有重量的一個故事。
與石滬故事屋、新竹在地花藝合作
蓉:而且我看介紹很有趣就是除了跟這個新屋的石滬故事屋合作,還跟花藝店合作?
荃:對,我們今年就是企圖心比較大,因為我們今年邀請到一個很棒的新竹在地的花藝品牌叫做想想拾花,他們其實就是在一直傳達的一個意念是希望花是一種心意的傳遞,所以他們的花禮都非常精緻跟非常的細膩。我們這一次跟他們合作,就是想要透過他們的方式,來讓觀眾可以透過花也去傳達他們對家人說不出來的這個心意。
比方說我們這次有所謂的藝文贊助票,其實就是購買藝文贊助票的觀眾,就可以獲得價值一千五的特殊花禮,就是希望說讓大家在演出的結束可以上臺獻花給對你來說非常重要的家人。有一些話我們可能在家人的相處過程裡面其實講不出來嘛,但是透過這個獻花讓爸爸媽媽也好,或是阿公阿嬤也也好,可以知道說你對他們的感謝,或者是講不出來的那個心意究竟是什麼。所以我們這次跟想想拾花有這樣子的合作,那同時也跟他們一起搭配花藝工作坊,就是帶大家一起用花來去創造你對家的想像,這是我們希望可以跟我們觀眾一起分享的。而且我們在戲裡面的人物,大寶阿嬤這個人物,她是非常非常喜歡花的,我們也是想要把花跟戲可以做很縝密的結合,就不著痕跡的這樣子。
希望溫柔的陪伴祖孫三代
蓉:那這一次的工作,你有覺得特別有挑戰性的是什麼部分嗎?
荃:其實我覺得是環形舞臺這件事。因為演員要同時操偶,又要演出,又要顧及各個演出的面向,蠻不容易的。然後我覺得對演員來說,應該最大的挑戰就是他們同時要是操偶師,又是角色。那個切換其實是非常瞬間的事情。因為我們一齣戲就是40分鐘左右嘛,那場景跟場景之間要怎麼樣去流變,我覺得蠻不容易的。
但其實我覺得最最最挑戰的應該就是,因為我們希望這齣戲是阿公阿婆可以帶孫子孫女一起來看演出,所以要怎麼樣讓三代的人都可以在這個故事裡面看到他們可以映照的部分,其實是最不容易的。然後該怎麼拿捏,不會讓阿公阿婆覺得說,哎呦,我們好像要看那個咒我死掉的這個戲。
臺灣人真的是比較介意嘛,因為我們的宗教信仰不一樣,所以我們希望有一個溫柔陪伴的過程,但又不希望長輩會覺得,是不是有什麼暗示。就是這個故事要怎麼拿捏的溫柔又恰到好處,這是我們一直在排練場上面去測試的。所以我們這次也會有彩排,讓觀眾可以來跟我們分享你們的意見這樣。
蓉:那你自己最喜歡的是什麼?
荃:我其實最喜歡的是卡霞在演出當中安排了一個兒子好好的跟母親道別的過程。因為我覺得這跟我自己在照顧的過程當中,有機會跟母親好好道別,我覺得是一個很大的祝福。所以我也很希望觀眾可以,如果你是曾經帶有遺憾的人,你來到這裡的時候可以透過看這齣戲,讓你心中的遺憾可以獲得紓解。又或者是如果你還很幸運,爸爸媽媽都在身邊,我們也可以一起來思考,我們有沒有什麼還沒有講出來的話,或是講不出口的話,我們可以好好的學習跟我們的家人傾訴。
11年來堅持環境友善 遇見不少夥伴
蓉:自然而然劇團也超過十年了,你們在新竹也等於深耕在地,你會想辦法去找更多可以一起做事情的人。你是不是也花很大心力拓展出去,讓大家可以進來劇場?
荃:對,因為其實每年要遇到售票演出,都會蠻緊張的,因為在新竹的觀眾其實都還是偏親子為主,那我們這次為什麼會想把我們的演出拉到臺北,不是留在我們新竹,就是希望說,其實新竹有非常棒的店家,就像我們這次合作的想想拾花或者是桃園的新屋石滬故事館。我們其實都希望是有機會可以介紹給臺北的觀眾,其實在不同的地方,離開首都之後還有很棒的夥伴們可以一起合作,就是希望把這份溫柔可以展現出來這樣。
那其實我覺得也很幸運,因為這11年來我們其實遇到了非常多志同道合的夥伴。不管是我們一起開工作坊,一起開課程或是一起做演出,我覺得臺灣這片土地真的有很多很多的人是很愛這些土地,然後很願意用環境友善的方式,或者是很在乎土地或是環境議題,想要把事情做好。我們都希望用這個戲可以呈現跟介紹給大家。包含長照議題裡面有很多很努力在這個議題裡面去希望扭動政策,或者是讓更多人獲得平均的資源的夥伴們。我們其實這次也有邀請新竹的長輩特地包車上來看戲,就是希望可以讓大家知道,我們一齣戲可以容納很多不一樣的觀眾。我們當然是號稱這齣戲是3到99歲都可以看,就是希望說可以用這個戲溫柔的陪伴大家。
回收素材再製 更能展現獨特美感
蓉:其實你一成立,你們那個永續的理念其實就在了。我覺得在那個時候其實還算,又是另一個前衛的想法。因為大家做戲通常不太會去想到,我的道具、我的布景這些,有沒有可能永續。以前不會想到。那你們這樣子做下來,你自己的感受是什麼?就是它的確做得到,只是大家都還不願意去做,還是你發現有越來越多人有這個概念跟執行的意願了?
荃:我發現,當年當然是會覺得,哎,有點孤掌難鳴啊。但我覺得真的很感謝像SDGS或是ESG這樣的概念,從這四五年開始慢慢越來越多人,對於環境友善或是降低環境負擔這件事情是有意識的。所以從11年前創團之初,大家可能一想到自然而然劇團,就是可能想要用二手或回收的素材,不是回收物哦,是素材來做,就會覺得,我們好像就是環保劇團。到現在大家越來越有意識,也是因為我們在過程當中有漸漸的讓大家看見實踐永續這件事情,其實還是可以保有一定程度的美感。
那我覺得現在這個風口浪尖上啊,其實有真的很多的夥伴開始對此更落實了,不是只有環保這個概念。所以我其實是希望未來我們在做劇場的時候,其實永續是前提,不是議題了,是做這件事情很基本的意識。
那其實我覺得很幸運的就是,真的很多朋友們還有很多的劇團,現在有越來越多實踐這件事情的概念。但其實我覺得回過頭來在劇場裡面最難達到的,我反而覺得不是做劇場的那些道具、布景的素材,而是在用餐這件事情。我們還很努力的在struggle,就是在掙扎說,用餐這件事情要如何讓它更減塑,或是更在不影響我們的工作流程底下會更舒服的完成。就像奕蓉常去拍片也會知道的,我們一定要訂便當,這就是很大的塑料的來源。就是我們很努力的想要可以跟其他的夥伴聯合起來,一起去達到可能更減塑的這件事情。
我覺得蠻幸運的是,像臺北,真的是首都啦,所以我們有很多循環餐盒或是鐵盒便當的選項,相對起來比較容易。那其實像我們回到新竹啊,我們現在就採取的方式就是我們都跟社區合作。所以如果有要去社區辦活動或是在新竹的演出,我們都是跟社區媽媽叫便當,然後送餐盒來。這是我們在鄉下地方相對起來比較容易操作的模式,所以我覺得在不同的場域不同的城鎮,我們其實可以落實它的方法都會不太一樣。
像我們的服裝設計師,我覺得他們跟我們合作都非常辛苦,尤其是像《大寶小寶轉圈圈》的阿湘,李湘陵老師,她其實跟我們合作11年了,從創團一直到現在。那這次她在這個戲裡面也是很挑戰,因為我們就跟她說,哎呀,像我們有一批服飾店淘汰下來的西裝布,你覺得有沒有機會可以用?然後她每次大江南北的去什麼大愛的回收場,看看有沒有二手衣啊,去福和橋下看看啊,去小麻雀二手衣啊,到處搜羅,其實真的很不容易。可是我覺得就是在這種有限制的情況底下,她能夠展現出來屬於她的獨特美感,這個東西才是不可取代的。
非貼身衣物全是二手衣 可用材料超乎想像
蓉:所以你們還真的幾乎都沒有去買新的東西,幾乎都完全是從二手的素材開始,變出有創意的東西來?
荃:非貼身衣物全部都是二手衣,或者是這種我剛剛說的回收的布料或是剪裁剩餘的布料來做成的。所以其實它反而更貴哦,因為我們這些回收的材料要重製,其實裁縫費會比成衣費還要高非常非常多。
蓉:所以真的要很有心吶,然後很有毅力才才可以堅持,因為你要買一件成衣太簡單啦。
荃:對,我覺得這真的是理念的堅持,因為真的蠻不容易的。而且我覺得對服裝設計來說,你真的要用現成的東西去找到可以fit這些角色的過程,其實反而對設計來說是更大的挑戰。可是我覺得很有趣哦,就是因為我們通常都是這麼的挑戰自己,可是設計師因為品味極好,所以大部分人都看不出來我們做的這些衣服,原來是用這些回收的材料做成的。我覺得反而這個美學的展現會讓人驚豔,這也是我們過程當中一直想要實踐的。就是不要把……比方說一想到回收就只有想到紙箱或寶特瓶,可利用的材料其實是我們超乎想像的。這是我覺得劇場好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