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樣熟稔的滑進12號省道,混入了車流,直奔大坑而去。今天不同於以往,我的內心中不僅沒有一絲絲的雀躍想要見到您,夾雜著的卻是那過往的一幕幕光景,在我的腦海中翻攪。您的身影依然是那麼樣的明晰可見,示範的動作仍舊是那麼樣的流暢利落,解說的音聲還是那麼樣的慈和穩健,深深地平撫著我紛亂擾嚷的心緒。

台灣省中部地區白鶴拳聯誼會王師兄表演英姿
車流緩慢而沉鬱,連車窗外的行人似乎都知道我內心的不捨,為我帶著悲傷,步履沉重。難道大家都在為您的離我們遠去而舉哀,不忍看見這最後一段路程的完結,因為,他們知道─—到了就是結束。
二十年前一句平常的問候語:「王師兄!」我們因此相識!一晃眼七千多個日子過去了,您不曾嫌棄我們年少無知、任性妄為,總是以父執輩般包容、關懷、熱情的眼神,熟視著我們,呵護著我們。
想當年我們初出社會,一無所有,也是在您這兒,逐漸開啟了武術界的視野,讓我們有機會見識到武術界的各種面貌。我的傲氣,對於您的引介,我不曾珍惜,幾年下來依然故我,而今再沒有人能為我指月。
記得那一次,我的車子停在路邊被擦撞傷,修復花了一萬多元,要前去收帳時,深覺不妥,乃邀請您及徐師兄一同前往,也因為您跟徐師兄才能在對方沒有任何異議的情形下,將修復的錢一文不少的全部要回來。事後回想,不僅對您的仗義相挺感到窩心,也對當時的我,卻吝惜地只請兩位師兄吃了一頓滷肉飯,感到汗顏!

在台中龍井與大黃牛邂逅
離開市政府遁跡沙鹿,是我生命當中最為苦悶的階段,時不時總是想到您,驅車前往,您總是好言慰解,好吃、好喝的招呼款待,那股暖流終我一輩子都無法忘懷,也不敢忘記!後來,即使聽說您正為了生活四處委身屈就,原本那些時相往來吆五喝六的朋友,正一個個離你而去之際,我們夫妻倆是無論您走到哪裡,無不亦步亦趨,跟隨在後。
您的生活陷入困境,但是我沒聽到您唉聲歎氣,更沒看到您自暴自棄,有的只是寬容與體解的言詞,其實王師兄您可以大聲的呼喊,您可以盡情的宣洩,我絕對不會因此而看輕了您,但是您沒有,您並沒有因此怨天尤人!

冒著颱風前往雪廬山表演,徐、王兩位師兄合影留念
車子就要進到大坑圓環了,我想回頭,我不願意面對,也許我回頭您就會活回來。叭!叭!叭!後面車子催促的喇叭聲,打醒了我的空想,無情的這一段路就真的到頭了嗎?剛放暑假,想到您教給我的鐵尺套路,竟然忘了,正該趁搬好家,找您複習一下。
誰知來到你家才知曉,您因腰骨疼痛步履維艱,但您依舊勉力拖著孱弱的身軀下樓來接待我,更在您聲聲的寬慰言詞中,忽視了它的嚴重性。一直到中秋節前夕,再次來到您家,您已只能臥床,協助您的家人,攙扶著您下樓上車就醫,我也就離開了。後來,知道您在榮總住院,專程前去探望,看到您坐在病床上,侃侃訴說著病況,還瀟灑地說:「出院回家,要好好開幾帖補骨的方子補一補。」看著您依舊意氣風發,我們也就放心的離開,哪知事隔半個多月,卻傳來您仙遊故去的訊息!
都怪我事情多,工作一忙,就忘了再聯繫,聽您的密友說,到後來出院回家,您已因癌細胞轉移,無法咀嚼吞嚥,只能拿來紙筆顫抖地寫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聽您密友的描述,回想過去我們師兄弟的相處種種,我心慟哉!

在王師兄家茶、酒敘
看著躺在冰櫃裡的您,面容依舊那麼的平和慈藹,怎麼就不再起來,咱們再泡一回茶,再論一次江湖,再教我一篇道經呢!您尚有高堂在,現場我不敢落淚徒增悲悽,上完香驅車離開,在車上我的淚水就如潰堤的洪水,不再受控,恣意奔流。
唉!是否大坑這條熟悉的路,從此失去了方向,內心一句阮想你,兩句嘛是阮想你,聲聲句句代表著不斷的思念!
王師兄,您現在過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