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學時期起,我寫作,一直是選擇寫奇幻小說為語言。
因為從小是個ACG迷,這是我熟悉的世界,也是一種對話方式。利用世界觀與魔法系統為背景,成為能讓角色產生錯綜複雜人際關係而互動、讓情感有機運行的舞台。
對我而言,奇幻世界的設定從來就不是目的本身,而是一種角色內心的投射與象徵。這些設定的存在,是為了讓人物的抉擇有跡可循,讓情緒的流動合乎邏輯。
甚至達到某種戲劇性的命運觀──透過層層內外因果的交互,讓結果成為必然,或造成無從逃脫的宿命。而這一層,實則就是奇幻文種前身之神話、傳說等的精隨。
我寫奇幻故事,從來不是因為我喜歡做TRPG規則書那種設定設計。而因為我相信在某些故事裡,角色就是需要透過一場魔法,才能達到內心某種抽象的真相境地,而合理地燃燒、毀滅、犧牲,或者被救贖。
而現在,我選擇寫情色文學,也是本著同樣的寫作哲學。
情慾,作為敘事語言
對我而言,情色文學中的情慾,就是奇幻世界中的魔法。
在這樣的脈絡當中,情色並非是辛香料那般的加味點綴。情慾的外在表達是內在的投射,它與其他的元素條件交織發酵,成為這款世界運作中的能量、力道、與種種潛規則。
它成為一種語言,讓角色藉此表達內心的真相。性行為不只是發洩的手腕,更成為權力的代理戰場,自我與主權申張的一種象徵鏡像。
我把情慾當作魔法做為題材,探索以此為語言時,它能做到形式邏輯,與劇情上該如何梳理,而達到同樣具有前因後果劇情觀的宿命感。
由於情慾已經成為了作品的主體,我寫的已經不是以情慾為點綴的重口味型浪漫奇幻(romantasy / romantic fantasy),而是情色文學的範疇。
但同時,這也是情色文學(erotica)之所以和色情(pornographic)有所不同的地方。
情色文學,不等於色情文本
情色文學與後者的本質區別,在於前者於情感上具有一定程度的細緻度──文體中會具備一定鋪陳,解釋情感的發生過程,在於慾望的來由、在於觸碰之前的凝視與遲疑、在於角色對於自身慾望的發現、否認、再到接受。
它不僅呈現性,更觸及了慾望與人性之間的關係。
在這樣的架構之下描寫情慾,不單純是在敘述一個進進出出機械式的過程,也不只是在提供服務讀者的感官快感,它同時其實也在書寫角色透過所有相關的決定與行為,所表現出的自我定位、動機與企圖新、妒意或信任、創傷與脆弱、歸屬與渴望。
書寫女性慾望,不等於典型浪漫
在情色文學的寫作中,我是以一個直女作者的視角出發,來書寫女性為主體的情慾流動,與直女的慾望自主。
我相信女性可以想要──無須道歉,假裝,或為此羞愧、罪惡。
我們不需要透過種種被包裝行銷為浪漫愛情的假面來包裹慾望,不需要透過「因為他做了啥/提供了啥,所以我才願意」這樣的邏輯,來對自己的情慾產生進行合理化──
而是可以僅僅因為自己渴望,就承認那份渴望本身。
我寫,希望能揭開羞恥感的束縛,讓我們能有觀看或被觀看的自主。
這樣的女性凝視,不是被動的想像物,而是主導、主控。不是為了取悅誰的期待,而是讓我們自身的慾望不被他人的文化價值所定義。
比如在伊瑟妲的故事裡,我書寫了一個身陷宮廷鬥爭的年輕女子──她無權選擇自己的地位,也無法主導命運,但她可以選擇自己的慾望。她不是因為被愛才獲得價值,而是因為懂得慾望、承認慾望、甚至操控慾望,才得以生存。
在她的世界裡,情慾不是墮落的證據,而是她用以撐住自我、對抗結構的最後一層皮膚。她的身體,是武器,也是祕密。
她可以低頭,但她不會忘記仰望的位置。她的「順從」,從來就不等於馴服,而反而往往是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
情慾不是例外,而是邏輯本身
總結來說,情色與奇幻在我的寫作中,皆不是類型標籤,而是語言。
我所感興趣的,不是視覺或氛圍上的刺激,也不是形式的奇觀設計,而是當我們把慾望視為一種語言時,會產生怎樣的敘事結構與倫理場景。
無論是魔法或慾望,它們都可以推動劇情、毀滅世界、改變命運。因為它們不只是元素,而是角色與世界之間,溝通的方式。
因為這都只是書頁上描寫人心的另一種語言而已。
如果你想知道「情慾」作為敘事語言,究竟能寫出什麼樣的故事——歡迎試讀我正在寫的故事《深廷禁語》,一則以情慾當敘事邏輯的 dark romantasy。非純愛也非肉文,而是有情節與世界觀,讓角色能用慾望彼此撕裂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