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在台北站停了一會,又繼續向北行駛。窗外的天色逐漸泛黃,城市的邊緣像被人草草描繪,稀疏地交錯著廢棄工廠與老舊民宅。
靠著窗的我已經不再看書,膝蓋上的那本輕小說早就闔上,封面上褪色的插畫與角落那些摺痕,就像這趟旅程一樣,
舊、無奈,卻仍得繼續。
父親的再婚,我一直沒說什麼。不是因為理解,而是因為懶得管。我們之間早已不像父子,更像是偶爾通話的遠房親戚。他說他很幸福,我沒問他她的名字,只是淡淡地說好。
火車終於抵達終點站,我下車,拖著行李走進那條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家裡的位置沒變,但外頭那棵樹長得比記憶中禿了不少。
我拿出鑰匙,轉動門鎖,心裡有些緊張。那是一種像考試前的感覺,明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就是放不開。
玄關處多了雙拖鞋,一雙是父親那雙泛舊的藍色拖鞋,另一雙是小巧乾淨的粉白色,看得出來,剛買不久。
我想避免尷尬,暫不想與新媽媽見面,拉著行李便慢慢往樓上走,而我的房間就在二樓走廊的最裡面,窗戶正對著後院那間。
門沒有鎖,我輕輕一推。
那是一種只持續零點零零幾秒的錯愕,但卻像時間瞬間停止。
我的房間裡,竟然有個女孩。一度我還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或者進到了別人家。
她背對著我,上半身赤裸,下半身正準備脫下裙子。

她顯然也聽見了門的聲音,轉過頭來,
我們的視線撞上了彼此。
她的眼睛瞪得很大,臉蛋紅的發紫。先是驚訝,然後下一秒立刻伸手抓起床邊的衣服蓋住胸口。
「你是誰!」她語氣又急又亂。
我僵在門邊,腦袋一片空白,只吐出一句:「……這是我房間。」
她臉色一變,隨即大喊:「這是我房間,變態!」
下一秒,門被狠狠地甩上,伴隨著她氣沖沖的聲音:「下樓!樓下那間才是你的!」
我嘆了口氣,轉身往樓下走。行李在樓梯上磕磕撞撞,發出一連串的聲響。
那一刻我突然有點明白。
這個家,大概已經不是我記憶中的那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