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分享看完電影的感受的時候,他無比不解,怎麼可能可以做到既無聊又好看?這明明是完全相反的評價吧?但我想說的是,它闡述著一個有點無聊且單純的議題,但恬淡得讓人療癒,像是一起坐在那片什麼都沒有的風景前、長椅上,聊了一會有感的天,然後一起回家。
在這之前的週末,也正巧去高雄美術館看了蔡明亮的〈行者十步〉展覽,在展場陳設的影廳座位坐下,看著遍布展館、不同視角和方向的投影,每一幕都是紅袍僧侶在世界各地或嘈雜或安靜的場域中,以彷若苦行的緩步姿態前進著。展場當下的我仍思索,這樣的構圖當然好,但它之所以必須是影像,而非平面攝影的原因是什麼?然後邊逛展邊和朋友發散地亂聊著,就這樣走完一整座美術館,出來後只簡單地分享了,「今天所有的展覽我最喜歡〈行者十步〉欸!」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過了幾天想起展覽,點開手機相簿,才發現當下我完全忘了要擷取任何我喜歡的一瞬,大概就是因為那份寧靜,那份明明所有的景都在自然中動著,卻呈現了莫以名狀、完整的靜謐,更因為紅袍僧侶在靜景中,唯一成了被我們關注的動態,於是展現了一份深深禪意,恬淡、平靜,只是在茫茫時間中踽踽獨行。
而長椅也是這樣的,世界前進了,公園被拆掉了,據說將興建一些全新的這些那些,但長椅仍在,而有些人也仍像是被留下來那樣,就是很在意無關世界的、有的沒的小事,但那些小事難以言明,對我而言可能是微小到羞於啟齒,也可能是它在思路裡面千迴百轉、既有點這樣又有點那樣,但既不是那樣也不是這樣...,總之以我習知的語言,好難將這些完整傳達給另一個人,而其實所有人類都是如此,我們永遠都在某種程度上誤解他人。這是人類必須使用語言以溝通的缺點,但也是其微妙美好之處。我們能因此找到「只是為了公園被拆掉就奔波一小時而來」的對方,或願意嘗試理解(說明)「壽司、芥末和野餐之於極微小的不順眼」的彼此,或「再怎麼樣都聽不懂但就是想深愛著」的對象......,因為世界是如此多面向,而人的心再愛都無法一鍵設定同步,更不可能捧著血淋淋的心臟以說明,於是只能千方百計的靠近,或再也靠不近。
感覺到語言,再到文字或影像或歌曲或舞蹈或繪畫或任何形式的具現,身為人類,不得不地只能把這些都分開來,層層轉譯下,可能不小心就留下許多無以名狀的「剩下」,不同於科學的差之毫釐、失之千里,那些無聊的、微小的、過盛的偏差都成就了藝術,或者簡單說是人之所以可貴且可愛的地方吧?
回到明明是電影卻始終如一的靜景,彷若一片頹敗風景前,唯一無生命且靜態的長椅,卻生動深刻的走過日常、切入生命,在茫茫時間中始終獨立,直指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