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雨夜停格
夜雨未歇。
街燈下的水窪倒映著扭曲的光影，林知謙站在巷口，衣角濕透，心跳尚未平復。他緊握著手機，螢幕還停留在賀景川剛發來的訊息：
【我剛走，門沒鎖。冰箱有熱湯，先喝點。】
他有些猶豫，但腳步還是往那棟熟悉的大樓走去。
屋內靜謐。
玄關處放著一雙未乾的皮鞋，西裝外套搭在椅背上，像主人離開前的匆忙留下的痕跡。
林知謙脫下濕衣，走進廚房，鍋裡果然燉著一鍋老母雞湯，還冒著細小的熱氣。他盛了一碗，坐在餐桌前，喝得很慢。這是他第一次在這裡一個人，卻沒有不自在。
仿佛某種心防在逐漸融化。
他看向書櫃，視線被其中一本資料夾吸引。上頭標記著熟悉的字眼：林景辰—行動備忘錄
他伸手拿起，翻開第一頁，卻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
「你餓了嗎？」賀景川走進屋內，眉頭微蹙，視線落在他手上的資料夾，「那不是你該碰的。」
林知謙頓時像做錯事的小孩，合上資料夾，嗓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做過什麼。」
賀景川沒說話，只走到他對面坐下，目光落在桌上的雞湯。他聲音低沉：「我父親在那場行動裡死了。他是臥底，而你父親是……那場清洗行動中的執行者之一。」
林知謙一怔。
他望著眼前這個男人——冷靜、自律、幾近無懈可擊的賀景川，卻在這一刻露出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脆弱。
「所以你接近我，是為了復仇？」
賀景川看著他，良久才道：「一開始是。但不是現在。」
那句話像針，輕輕扎進林知謙心裡某處柔軟的地方。他突然不知所措，只能低下頭，聲音低得近乎顫抖：「那我呢？我現在算什麼？」
房間一片沉默。
窗外雷聲隆隆，像遠方戰爭未止。
賀景川走近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溫度明明不高，卻有種讓人無處可逃的真實。
「你不是他，你是你自己。」
「而我……不是我以為的那個人了。」
夜深。
林知謙沒有回家，睡在賀景川的客房。這一晚，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父親在煙霧中回頭看他，眼神悲傷卻溫柔。身後是一條漫長無盡的走廊，燈光忽明忽滅，像極了記憶裡那些斷裂的碎片。
他醒來時，天剛亮。客廳傳來細碎聲響。
賀景川正坐在沙發上，對著那台錄音機，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同一段聲音。
錄音裡，有一句話被反覆放大：
「……還有人沒死……任務失敗……他們知道林景辰有後人……」
賀景川停下播放，轉頭看著林知謙，聲音低啞卻帶著警告：
「他們以為你知道什麼，所以你被盯上了。」
「但這只是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