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裡是一片混亂的交響曲,餐盤相撞的清脆聲、低語的談話聲,以及靴底摩擦老舊瓷磚的聲音交織成一股紛擾的聲浪。
克里斯緹娜小心翼翼地端著餐盤,手中微不可察的顫抖,被她穩健的步伐節奏所掩蓋。她的目光掃過一排排長條桌,一張張簡單樸實的桌椅上,擠滿了埋頭進食的新兵。
「噯,新人。這邊!」一個聲音從附近的桌子傳來,話音剛落,一陣笑聲就從桌尾的人群中擴散開來。柯林半靠在椅子上,那份悠然自得的姿態彷彿天然地吸引了周圍的注意力。他的嘴角挑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隱藏著某種老大氣息。葛仔緊隨其後地附和,一臉嘲弄,總是樂於推波助瀾。
克里斯緹娜並未停下腳步,她不發一言地從他們桌邊走過,連撇上一眼都沒有。她在食堂的遠角找到了一個空位,幾乎隔絕於其他人,坐下,一絲不苟的將餐盤穩穩放在桌上。
餐點毫無特色——煮過頭的肉、蒸爛的菜,以及一塊邊緣已經碎裂的麵包。周圍的新兵都沉浸在自己的談話中,她則機械式的進食,將注意力集中在餐盤上,而非周遭的喧囂,或是偶爾投來的眼神。
然而,那注意力並未遠去。
「不跟我們坐啊,公主?」葛仔再次開口,聲音劃破了吵雜的背景。一些好奇的目光轉向了他,但大多數人選擇忽略。
克里斯緹娜沒抬頭,她依然埋頭吃飯,不為所動。
「算了啦,」哈瑞斯低聲細語,帶著一絲不安。他坐在柯林與葛仔稍遠的地方,講的心虛。「她又什麼都沒做。」
「正是,什麼都沒做」柯林的笑容變得更尖銳了些。「不想融入也不出力。既然來到這裡,就得學學這裡的規矩。」
葛仔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就說,憑什麼誰就有特殊待遇?不管什麼人來,都得吃一樣的苦。」
克里斯緹娜默默地吃完了整頓飯,無視周圍對話的起起落落。她起身,端著餐盤走向回收處。房間並未因她的離開而安靜下來,但那些目光的重量仍如影隨形。
當晚,克里斯緹娜躺在女兵宿舍的床鋪上,無法馬上入睡。
走廊微弱的燈光投下長長的陰影,空間裡透著一種疲憊的靜默。白天的喧囂在她腦海中若隱若現,與肌肉的酸痛和起泡的腳底混合成一種沉重的壓力。
她閉上眼,試圖讓睡意襲來,卻無法放鬆那根繃緊的弦。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轉身朝床下的行李袋子探去,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磨損的絨毛熊偶。
泰迪。
那布料在她指尖下感覺柔軟,縫線已經有些鬆散,但仍然牢固。
她將布熊抱緊在胸前,呼吸逐漸不穩,任由淚水無聲地滑落臉頰。
「我到底在這裡做什麼?」她在黑暗中輕聲低語,讓那問題在空氣中徘徊。
無人回應。
「泰迪?」
泰迪的鈕扣眼冷冷瞪著,毫無動靜。
她知道自己絕不能讓人看見這副模樣。絕不能允許自己崩潰——至少,不是現在。
她把泰迪收回床底袋中。抹去眼淚,躺下,閉上雙眼。
明日又會是同樣的一天,同樣的無情而殘酷。
而她也要再次準備好,迎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