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末夜晚的海邊氣溫還是略低，
卻抵不住人群與閃光燈的熱度。
田栩寧身穿一套黑色西裝，剪裁簡練，站在舞台中央時。
就在剛剛，他領下了 KBS 獨立電影獎，
謝詞表現得穩重又得體，微微低頭說著感謝，
說未來還會繼續拍有溫度的電影。
他笑著、鞠躬，鏡頭捕捉他臉上的一閃波動。
主持人開場引言後，現場進入下一個頒獎階段。
燈光收斂暗下，攝影機切換畫面，聚焦到另一側舞台。
藍色的光從投影機打在白牆上，直播著釜山影展。
客廳沒開燈，只有螢幕的反光在牆面與沙發上流動。 梓渝盤腿坐在毯子上，膝蓋下壓著一角抱枕；手裡的玻璃水杯早就空了，他卻一直維持同一個姿勢。 每次導播切到田栩寧的特寫，他的嘴角就不自覺地上揚——一個替他感到驕傲的微笑。
——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接下來，讓我們歡迎今晚的特別頒獎嘉賓——中國實力派演員，玥靜。」
一陣掌聲與歡呼中，她出場了。
她穿著銀灰色削肩長禮服，髮髻高挽，神情從容。
她的步伐優雅、平穩，像是與這樣的場面早已熟稔。
她一開口說話，中文口音輕柔，努力練習的韓文也說得流暢得體，
掀起了場內新一波掌聲。
台下，田栩寧抬起眼，靜靜看著她。
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輕輕鼓掌。現場導播切了個鏡頭，畫面剛好落在他臉上。
———是她。
梓渝知道她是誰。
那張臉，他曾在田栩寧的 Instagram 上見過——短暫停留過幾張相愛的痕跡，後來全都刪掉了。
但他記得很清楚。
他下意識抬起手指，指尖抵在唇邊，牙齒輕輕咬著指甲，眼睛緊盯著螢幕，連眨都不眨。心口隱隱一緊，像是有什麼情緒慢慢往上浮。
———會互動嗎？ 會對視嗎？
這些念頭不請自來，帶著一點焦躁與不安，把呼吸也拉得急促了半拍。
——那是一張冷峻的臉，眉目低垂，嘴角掛著一點笑意。
那一瞬間，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映出一道短暫、無法辨別的影子。
表情沉穩，像是將所有情緒都收進幕布之後，看不出心裡在想什麼。
主持臺上的她微笑念著入圍名單，聲線溫柔又得體。
——果然是影后。
投影機的風扇聲輕微而連續，像是一條沒斷的氣流。
梓渝沒有任何表情，連嘴角也沒有抽動一下。 只有眼神，在光影閃過時，深了一點。
腦海裡不受控制地浮現——那本《未完成的故事...》。
那些片段像自動播放般展開：大學時期，他們在某次平面拍攝相識。
那時兩人都是專屬模特，在一次次的拍攝中了解彼此，然後相愛。
後來都朝演員之路前進，陪伴在彼此最艱辛的時刻。 相愛、磨合、爭執、依偎……每一幕在腦海裡重演，像是一部只屬於兩人的長片。
梓渝指腹輕輕刮著玻璃杯的水痕，像在磨去一層看不見的霧。
——故事裡沒有壞人。
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愛情，很美。
——是遺憾，是難以忘懷。
頒完獎項，玥靜優雅的退場。
舞台上，掌聲起落如潮。
導播再次切回田栩寧的特寫。
他的眼神像一汪沒有波紋的水。
他與她沒有任何交集。
梓渝的視線始終盯著螢幕，心口卻暗自鬆了一口氣。
但下一秒，念頭又跟上—— 不過，後台呢？會不會有交集？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受讓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唇角微微牽動。
——怎麼回事兒？
他慢慢把杯子放回地毯上，玻璃碰到織物，發出悶悶的一聲。
心裡那股失衡感，反而在這聲響後，更清晰地沉了下來。
——像是盯上的獵物，差一點就要從手中逃走。
這種情緒，讓他很不舒服。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劉軒丞揉著眼，頭髮亂翹成一撮撮，睡衣的袖口還半垂著，整個人像剛從被窩裡翻出來的小動物。 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慢吞吞地走過客廳，眼神迷迷糊糊瞄了他一眼：「你怎麼還不睡？」
梓渝沒馬上回，視線仍定在牆上的投影，像是沒聽見。
幾秒後，他才語氣輕輕地開口：「快了。」
投影機的藍光落在他臉上，將眼神罩得更深，
看不出裡面藏了什麼。
劉軒丞站在走廊愣了幾秒，揉揉眼，知道他在看什麼之後他也沒說什麼。
打開自己房門前，回頭補了一句：「記得吃藥再睡。」
「嗯。」
門合上了。
梓渝按下開關，投影機的嗡鳴停住，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滴答、滴答。
只剩時鐘的聲音。
昏暗的空間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在心裡，一格一格地把那些念頭排好。
——好像有點…嫉妒呢
嘴角微微勾起，他終於承認。
